兖州,睢阳县城。
这是个小县城,前几年黄巾乱起时,这边没怎么遭遇战祸,如今倒是比附近其他地方繁华些。
此时正是清晨,大街上买菜的、出城的、上工的、人来人往,甚是喧嚣。
这会儿,城门口最是拥挤,此时又正好来了辆马车,百姓更是怨声载道。
只见那马车上载着些活鸡,还有些酒罐,像是哪家办亲事的采买。
城门吏扫了一眼那马车,对兵士们交代道:“百姓检查快点,赶紧让那车过去。”
“诺。”兵士们加快速度,对那些百姓看了看就让过去,很快,轮到马车进城了。
兵士看了一眼,那驾车的是个壮汉,长的甚是魁梧,手臂粗壮,面色黝黑,眼睛如铜铃一般大睁着,看上去凶神恶煞,不似好人。
几个兵士靠了上去:“干嘛的?”
“采买,家里要办喜宴。”那壮汉目不斜视,瓮声答道。
“是这县城的人吗?怎么没见过你?”一个兵士狐疑地问。
“新来的。”
“下车,检查。”兵士呼喝道。
那壮汉听话地下了车,站在一旁让他们检查,那车是个板车,看上去一目了然,几人只瞟了一眼便不再看。那壮汉一直瞥着车子方向,见他们没查出什么,松了口气。
几人却还是不太放心,对视一眼,一名兵士上前道:“抬手,搜身。”
壮汉神色微动,默默抬起双手,那兵士随便拍打了几下:“过吧。”
壮汉点点头上了马车,赶着马车缓缓进城,几人在旁催促:“快点,别耽误后面。”
壮汉闻言,稍微提高了些速度,仍是不紧不慢,后面百姓多有不满,有些谩骂,壮汉毫不理会。好在这城门并没多宽,只是稍微耽搁。
那壮汉进了城,直直向着城中而去,到了一处大宅面前,停下车子,抬头看了看牌匾,默默坐在车上不动。
那大宅的牌匾上,写着“李府”二字,门口有两个汉子在守卫着,看上去倒像是住着什么贵人。
壮汉默默地低头坐着,那李府门前的守卫也没太在意,这人虽长的粗壮,可看样子也就是个采买,在此等人而已,不必理会。
时间一点点过去,壮汉一直就那样坐着不动,直到那李府大门打开,壮汉的眼神才移了过去。
只见一个微胖的中年正在送客,那客人似乎颇为重要,微胖中年一直送他向大街上走去。
壮汉看了一眼,便确定那人就是他的目标,他起身轻轻揭起车子隔板,拿过一把匕首揣在怀里,向着那边缓缓走去,像是个一般行人一样。
但那两个守门汉子却看出不对了,这人坐了半天,为何突然起身,而且是朝自己主人这边行来?
二人忙赶了上去,此时那客人已经寒暄完毕,转身正欲离开,微胖中年也在微笑点头,而壮汉,却已离两人不远。
壮汉瞥了一眼,见那两个守门汉子正在过来,忙加快几步到了那微胖中年身前,拔刀便刺,瞬间刀入腹中,那中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壮汉:“你...你是...何人?”
“要你命的人!”壮汉拔出匕首,把那中年向后一推,正撞上两个守门汉子,他紧跟上前,借着中年肥胖身体掩护,接连刺杀两个守门汉子。
此时那客人才反应过来,转头一看,惊慌喊道:“杀人了!杀人了!”边喊边退,一不小心摔倒在地,忙起身慌张地逃走,壮汉冷冷看了一眼,也没去追。
大街上的行人也发现了这边的乱象,惊慌地叫喊着四散奔逃,那壮汉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一刀割下中年头颅提在手里,大喊道:“吾乃己吾典韦,今日只为友人报仇而已,诸位不必惊慌。”
喊完见众人还在奔逃,便不再理会,来到车前,车上的活鸡闻着血腥,“咯咯咯”叫个不停,典韦揭开隔板,揣起匕首,抽出一柄短戟拿在手里。
说是短戟,也只是相对大戟而言,那短戟也有三尺来长,他拿在手里挥舞却显得轻飘飘的。
典韦一手提头,一手持戟,不慌不忙地向城门走去,此处靠近闹市,路上行人见了纷纷落荒而逃。
“停下!前面那黑厮,停下!”面前突然出现一队军士,在当街上拦着。
典韦不发一言,直直向前。那百来军士,便是这城中仅有的武装了,他们没有弓箭,只拿些长枪短刀而已,吓唬百姓倒是顺手,可遇上这凶人,却似乎不太好使。
此时见典韦脚步不停,那些军士都有些慌神,他们当这郡县巡兵,只为得些钱财,平日却没见过这般凶徒,此时见典韦手提头颅,凶神恶煞,一时间皆不敢上前。
典韦瞪了他们一眼:“我今日只为私仇,尔等欲与此人同死乎?”说着举起那头颅。
众军士面面相觑,不敢多言,典韦却加快脚步,眼见就要撞上最前面的人了。
那些军士慌忙让开,典韦瞪起双眼扫了一下,军士们再次慌忙后退,百来人已经分列两边,中间距离足有四尺,便如两队士兵在迎接将军一般。
典韦见状顺着中间空隙一路行去,百来军士皆战战兢兢,无一人敢上前拦截,直到典韦走出好远,众人才向中间靠拢,典韦此时听到声响,回头一瞪,那百来人又慌忙分开,一动不动,只眼睁睁看着典韦扬长而去。
到了城门口,几个守门兵士一看他这模样,扔下武器慌忙逃散,这人如此长相,他们自然记得清楚,早上还对人家呼喝呢,人家万一记得,自己就交代在这儿了。
典韦也没在意,出了城门直向西面而去,到了那西面林子里,一个瘦弱青年迎了上来。
“典大哥,你如此待我,却不知该如何相报。”那瘦弱青年接过那头颅抽噎道。
他便是典韦同乡刘氏,父亲被这李永杀害,又无力报仇,听说乡人典韦有勇力,便每日宴请,日子久了,典韦承他情义,问他可是有什么难处要帮忙,这刘氏便说了,本以为如此大事,典韦会怪罪,却不曾想,典韦一口应下,第二天便杀了过来。
此时典韦听他如此说,认真看着他道:“我生来长相凶恶,乡人皆不喜我,唯你愿与我每日宴饮,即便只是赖我武勇而为之,我也甚是感激,况且你也是一片孝心,报答之说,不用再提。”
那刘氏拿出大把铜钱递过来:“这些钱,你且拿着自去逃命,我还需回乡祭奠亡父。”
典韦皱眉:“此时回乡,岂非自投罗网?”
刘氏惨然一笑:“父仇已报,再无他求。”
典韦看了看他,认真说道:“若能生还,记得来找我。”
“啊?”那刘氏不解。
典韦颠了颠手中铜钱,咧嘴道:“还你钱。”
刘氏深深一礼,“好。若能生还,去哪找你?”
典韦想了片刻,瓮声道:“雒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