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邵询只发了条短信过去，说过两天他有空会去澹台市一趟。没想到宁奕那边立即回了消息。两人约好时间地点，准备见面再详谈。
邵询他们来的日子巧，第二天恰好镇上要赶集。家里一下回了这么多人，难免要去集上采买一些东西。邵橙自告奋勇地去了，临走还不忘拽上邵询这个苦力兼钱袋子。
考虑到年后赶集的人应该不少，周围估计没有停车的地方，外公直接让邵询骑着他那“老头乐”，载着邵橙慢吞吞地往镇上去了。
“老头乐”是冬海市乡下这边的叫法，其实就是电动三轮，后面有个用来载人的车斗。因为行驶速度奇慢，加上骑这种车的多半是乡下的老头老太太，所以才得了这个名字。
两兄妹一边在闲聊吐槽着，在路上磨蹭了一个半小时才赶到了集上。
果然和他们之前所猜的那样，十里八乡的拖拉机、老头乐还有私家车都堵在集市外面的这条公路上了。人声、发动机声、鸣笛声还有喇叭里穿出来的叫卖声，一片嘈杂。放眼一望，到处都是人山人海。
邵询俩人找了二十分钟才卡着一辆私家车和拖拉机的缝隙，把“老头乐”塞了进去，然后直奔卖菜的地方。没一会功夫，手里就拎满了大袋小袋。
眼看着该买的都买差不多了，两人这才拼命地在人群里往外挤。邵询一手要拎着东西，另一只手还要拽着邵橙这个小短腿，以防她被人流冲散了。好不容易挤到一个人少点的地方，两人这才双双松了一口气。
还没等邵询把邵橙拉走，她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粘在旁边卖草莓的小摊上不动了。
其实那连小摊都算不上，就一戴着皮帽穿着皮夹克的长贩，推了一辆独轮车停在路边，上面摆着两个泡沫箱子，箱子上又用盒子盛好了一堆堆草莓。
寒冬腊月的天正冷着，虽然说现在有温室大棚了，这草莓也是稀罕的。邵橙只见那草莓一个个鲜红欲滴，硕大饱满，个个都散发着“我很香甜”的甜美气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拉邵询的衣服:“大兄弟，我想吃草莓。”
邵询扫了一眼:“这个季节的草莓不好，而且这挤着呢，等会出去被人一蹭就没法吃了。”
邵橙跺脚:“我就要吃!”
邵询扯了一下她的头发:“行行行，让你吃。你这副撒泼的德性真是不知道从哪学的。”
邵橙得了凌，才不管邵询嘟囔什么，蹦蹦跳跳地来到卖草莓的小贩前面，问道:“草莓怎么卖？”
卖草莓的小贩是个中年男子，个头不高，佝偻着腰，脸长长的很白净，一双灵活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只是眼周围泛着一圈黑。鼻子下面还留着两撇小胡子，头上的皮帽边沿还露出几根泛着黄的头发，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见邵橙是个小孩，态度不大热切。
“二十一斤。”
邵橙张了张口还没说话，邵询却在她身后直接道:“随便来点吧。”
卖草莓小贩闻言，眼珠子噌地一亮，这才弯腰热情麻利地一扯塑料袋，拿起一盒草莓就要往里装，满面笑容道:“您这真是买对了，我们这草莓都是自家种的……”
“等一下，”邵橙喊道，“你先别急着装，我自己挑。你们这让挑吧。”
小贩的手一僵，还是停下来了。
他讪笑道:“让挑让挑。”
邵橙一扭头熟练地吩咐邵询:“那我在这里挑草莓，你去那边给我买糖葫芦。我想吃糖葫芦了。”
邵询顺着她的手指头一看，这才看到那边密压压晃动的人头中的糖葫芦串子。
“那我先把东西放一些在这，你看好了，”邵询道，“还有，大小姐，你还有颗虫牙，回去牙疼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啰嗦，快去吧。”
邵询这才抬腿往那边走去。
邵橙低下头来挑草莓。
卖草莓的小贩当她是个孩子，见她煞有介事地一个一个轻轻拿起来端详，心中不以为意。
没想到邵橙随手拿来一个，翻转过来，见着草莓上蹭坏了一丁点皮，手一顿又放了回去。
卖草莓的小贩心里暗暗着急:“没事，那是草莓碰了一点，没坏。”
邵橙摇了摇头，她虽然看上去小，但又不是真的傻。这种装盒卖的草莓，卖主总会把一些蹭破了的草莓藏在盒底下。但是草莓这种水果各位娇嫩，一旦有一点损坏，等拿回家就化成一滩水了。
她手一翻，突然看到下面有个草莓上面好像有点……烂了？
卖草莓的小贩脸一沉，上前一巴掌拍掉了手:“哪家来的小毛丫头，走走走，不卖了不卖了。”
啪地一声清脆的响，邵橙手一疼，脾气就上来了:“说好了让挑的，你凭什么说不卖就不卖。”
小贩的声音拔高了，两撇小胡子一抖一抖的，一双小眼睛居高临下地瞅着邵橙:“不卖就不卖，哪有你这么挑的？哪家来的小毛孩子，你家大人怎么教育你的，走走走，别在这乱我生意!”
他的声音不低，语调中带着鄙夷，引得路人纷纷用异样的眼光打量邵橙。邵橙又被他推了一把，正好一股人流涌了过来，她撞在一个路人身上，火气蹭地一下上来了。
比嗓门？
呵。
邵橙拔高了声音，抬头气势汹汹地档在那小贩身前:“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乱弄生意!大家走过路过的瞧一瞧看一看啊，十里八乡的都记住这个人，他卖草莓把烂了的放在盒子底下卖给人家，现在还倒打一耙!”
正好有两个老太太在旁边想问草莓的价钱，一听这个眼神立马就变了。
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路人见一小女孩跟卖东西的当街对峙起来，纷纷停下脚步来。
小贩急了:“都别听她胡说!她血口喷人!这谁家毛孩子，赶紧把她领走!再不领走我不管她是不是孩子，我动手打了啊！父母都怎么教育的，你有没有点教养啊？”
邵橙冷笑一声:“我血口喷人？那你敢不敢把你这盒草莓全倒出来给大家看看，里面有没有坏了的？今天要是没有，你这些草莓我都包了，要是有，你以后就别再这摆摊了？我就问你一句，你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