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子右手撑住坑铺刚坐起来,浑身如针刺的痛疼却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醒了就好,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想必饿了吧?”
坐在门口边一位长着花白胡子、瘦骨嶙峋的老头。他听到屋里有动静,赶紧摘下眼镜走进屋关切地问道。
“唉,还好是虎仔在瀑布口及时发现你,晚点就麻烦了!”
白胡子老头叹了一声,起身到厨房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剁荞面,面条上面撒着一层诱人的鲜红辣椒米。
闻到香气腾腾的面条,年轻男子这才感觉到自己饥肠辘辘了。稍微犹豫了一下,他将手往衣服上擦了一下,然后接过碗,大口大口吃起来。
“爷爷,我回来了!”
一名年纪约十五、六岁的男孩,他肩背着弓箭,手拎着一只兔子兴冲冲地跨进屋里来。
“虎仔,都叮嘱你要小声点了,怎么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
白胡子老头帮男孩取下弓箭,放好兔子。他嘴上虽是责备着,但眼光中分明还是掩饰不住对男孩的疼爱之心。虎仔是他的孙子,原名叫林虎。
“哥哥他醒了?”
虎仔往年轻男子身上看了一眼,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露出瓷白的虎牙,煞是可爱。
“年轻人,看你一身斯文的样子,应该是个读书人,怎么落到如此田地?”
白胡子老头等年轻男子吃完面条,转过头轻声地问道。
“我叫秦天,和家人一起去延安投奔亲戚,没想到山上遇到土匪,大家各处逃命。我不认得路,也不知如何却掉到河里……。”
年轻男子好像还没有从伤势中恢复过来,记忆还是没那么清晰。
“别着急,身体要紧,先好好休息……。还有,这背包是你身上的东西,虎仔带回来的,你瞧瞧里面少点什么没有?”
老头站起身将黑色背包放在桌上,帮年轻男子盖好被单,转身看了虎仔一眼,爷孙俩默契地走到屋外。
“爷爷,哥哥他的伤好像比较重,能不能医治好?”
虎仔刚走出门口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失血过多,头部又受到重击,一般人都难捱得过去。还好他身体板硬,过几天我再上山采几副草药,给他调理调理。如果快的话,估计半个月他应该恢复过来了。”
白胡子老头是乡里的郎中,多年行医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知道,年轻男子这么快能苏醒过来,应该是跟他身体素质有关。
…………。
灰色的墙壁、老旧的八仙桌、还有飘进来那股夹带着麦苗和黄土地的味道。眼前这一切对年轻男子来说,是如此陌生,让他很是不习惯。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些什么。赶紧从桌上拿起黑色的背包,将里面的物件一件一件拿出来。
看着眼前熟悉的物件,记忆如潮水一般涌进了他的脑海……。
秦天其实是这次任务的的化名,他真正的名字叫肖天浩,是一名中共情报人员。奉命长期潜伏在重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简称军统局),身份是军统局北岸站行动组副组长。
“还好,枪还在。”
肖天浩手中握着一把勃郎宁手枪,枪身锃亮的青色中透出几分寒光。
很快,他右手抓住枪,左手将弹夹取下来,弹夹里装满了子弹。他动作看起来很熟练,十分内行。
肖天浩又取出包中的全部东西,是一本红色的本子、一枝黑色钢笔,一串钥匙,还有一些钱票和干粮。
红色本子封面写着学生证三个字,由于河水的浸泡,字迹有点模糊,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来。
“姓名秦天,学号171,上海光华私立大学,民国25年6月6日签发……。
相片中的年轻男子剪着短发,蓝色中山服上衣,俊郎白净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伞包设备是刚从美国进口的,出发前我也检查过,怎么会无故燃起火来?”
肖天浩脑海里浮现出白色伞包起火的情形,心里疑虑重重。
“到底是谁下的黑手?难道是他?”
肖天浩这时想起跳伞时中年男人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心中不由感觉到一丝丝的凉意。
机舱上的中年男子叫黄锋,是军统北岸站行动组组长,这次行动是由他负责带队。
“难道身份暴露了?”
“老葛也不知道将情报送到延安了没有?”
想到这一次情报的重要性,肖天浩心中不由担忧起来。
老葛是肖天浩的直接上线,每次的情报传递都是采用单线联络。
“不管这么多了,还先养好伤吧。”肖天浩喃喃自语,无奈地瞧了瞧自已绑着绷带的腿。
…………。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杨子坪村的村民仍旧重复着他们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晨雾中,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逐渐清晰,跑过来的是肖天浩和虎仔。
这一阵子,肖天浩伤势恢复得很快,为了恢复体力,他每天都是沿着村口的山路往山脚来回跑。到现在,他一天就要跑将近十公里。跑的速度越来越快,休息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秦哥,我……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停下休息一阵吧!”
虎仔喘着气,双手撑着腰,汗流浃背,脸上红扑扑的。
虎仔从小跟大人们在山中打猎,一天到晚在山地上跑动,底子本来就很好。但跟随肖天浩这么连续的来回跑下来,他还是感觉吃不消。
“跑步要掌握好三步吸气,二步呼气的技巧,控制好步伐让你节奏稳定,匀速前进。不过,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你能跟上我的步伐已经是不容易了。”
尽管虎仔对肖天浩的话有点不明白,他还是重重地点了头。
对于这个从未走出大山的男孩来说,肖天浩所说的一切是那么新奇,就如滋铁一般吸引着他。
肖天浩停下来,疼爱地摸了摸林虎的头发,两人挨着坐在村口的一块大石头上。
对于这个男孩,他心底有一股说不出的疼爱。也许是他从河边救回了自己的命;也许是爷孙俩的善良和关心让他孤寂的心里体会到了一种久违的亲情。
“虎仔,这段时间怎么没见到你爹娘呢?”
肖天浩目视着远外的山脉,明亮的眼睛闪过一丝疑惑。
“听我爷爷说,在我三岁那年,爹娘就去很远的地方打仗去了”
“那你想不想他们?”
“想!现在我长大了。很想去找他们,可是爷爷和姐姐不答应。”
林虎幼稚的声音里带着热切的期盼。
“你还有一个姐姐?”
“我姐姐可聪明了!她在重庆读书。可不像我这么笨。上学堂那阵要么上树掏鸟窝,要么往女学生衣服上丢毛毛虫,净是惹事,气得教书先生老是上门告状。”
说到这里,林虎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鼻子。
“唉,你就知足吧!我现在就是想见见父母的机会都没有。”
肖天浩叹了口气,神色有点黯然。
肖天浩的父母在南京大屠杀中惨遭日本兵杀害,他和弟弟躲在学校才逃过一劫。
“爷爷说,你的头部只是受到撞击,休养后慢慢会恢复的。”
林虎见到肖天浩心情好像不太好,赶紧安慰道。
“嗯,我也相信你爷爷的话。”
肖天浩想起近日自已的身体状况,心情也逐渐好了起来。
“虎仔,你能带我去河边的瀑布口看一看吗?”
“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林虎调皮脸上马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神情。
“什么条件?”
“和我一起去后山捉捕那只野猪,我盯它可有一段时间了。这畜牲糟蹋了村里不少庄稼,我央求过爷爷,可爷爷说我还小,一直不让我去。”
“好,我跟你一起去,但到了后山你必须要听我的!”
“一定!”
林虎兴奋地摇了摇自己的小拳头。想到这只可恶的野猪被捉捕的样子,他期待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