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联考的第一天。
唐纵起了个大早,天刚蒙蒙亮就爬起来穿衣洗漱,对着镜子梳头发剃胡子。深秋的清晨气温很低,昨晚的天气预报说今天上午会有大风,气温可能会低到十摄氏度以下,唐纵犹豫了三分钟,决定暂时不穿秋裤,多穿一件薄毛衣。
天气预报也有可能不准,他们说气温低到十度以下就低到十度以下?
说不定会低到零度以下呢?
唐纵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盯着镜子里的那张脸,皱眉瞪眼龇牙咧嘴,想让自己看上去凶悍一些……但他终究不是那种威势十足的人,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不像邢阎王,天生一张黑社会老大的面孔,邢敏走在人群里都会有派出所民警主动找上来查身份证。
唐纵套上外衣,转身把乱糟糟的床铺整了整,让它看上去不那么像狗窝。
他站在床边怔了半晌……确实不像是狗窝了。
更像是猪圈。
唐纵目前单身且独居,父母的房子在市区另一头,隔得老远,唐纵参加工作的第二天老爹就把他逐出家门,声称孩子大了就不应该再和父母住在一起,老爹老娘要享受二人世界,唐纵这么大个玩意杵在中间着实碍眼。
如今唐纵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三室两厅,唐纵的工资付了房租刚好能养活自己,住处距离工作单位只有二十分钟的步行路程,门口就是公交站台,如果坐公交,唐纵十分钟就能到学校。
房子是老妈帮儿子找的,原本唐纵认为他孑然一个人,找间公共厕所都能住得挺凑合,一个人住套三室两厅实在是太浪费了,在这地皮比人金贵的年代,唐纵一个人独占四个人的空间,心里很有些过意不去,他老觉得自己拖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后腿,但老娘的眼光显然比儿子长远。
老娘说你急什么?迟早还会有人再住进来的,你总不能让人家姑娘跟着你一起住公共厕所吧?
唐纵心说就我这歪瓜裂枣,哪会有姑娘眼瞎了看上我?但他执拗不过,只好乖乖同意。
现在看来,老娘的目光确实长远,但可能过于长远了,她大概看到了不知哪个猴年马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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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纵完美地延续了当年在大学里住宿舍的风格,一间宿舍八个大男人,都秉持着“大丈夫顶天立地生当清扫天下,怎可在一屋之中浪费时间”的豪情壮志,每次有人把整理卫生提上日程,其余七个人就躺在床上装死。
大学的男生寝室永远是狗窝,唯一的区别就是整洁的狗窝和脏乱的狗窝,学校来检查时是八条军犬,检查的一走就是死狗,唐纵认为女生寝室可能也差不多,但可惜他从没进去看过。
唐纵把自己的屋子也住成了这德行,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堆在桌子上,外套内衣袜子丢得到处都是。唐纵几乎不怎么洗衣服也不洗袜子,他一共有七双袜子,采用轮流穿着制,周一穿一双,周二穿另一双,周三穿再一双,以此类推,到下周周一时,他又可以重新穿上第一双袜子。
这样可以完美避免连续两天穿同一双袜子使袜子潮湿,每一双袜子都有足够的风干时间,连清洗都免了。
唐纵拎着面包提上包匆匆出门,他要赶早上的五路公交车,今天是联考第一天,他作为监考老师,必须得早点到学校。
联考一共有三天,第一天上午考语文,下午考数学和地理,第二天上午考英语和历史,下午考政治和生物,初一的学生考试到此结束,但初二初三的学生在第三天还要进行物理和化学的考试。
本次考试是全市联考,一中,二中,三中,同文中学,六中,七中和八中联合考试,七所中学都是考场,考生和监考老师当然也是打乱的,一中作为考点之一会迎来其余六所中学的考生。全部的准备工作在考试前一天就已经完成了,联考前两天学校会放假,所有学生回家备考。
学校的工作人员将趁这个空档把空出来的教学楼布置成考场。
唐纵是十六考场的监考老师,今天上午监考语文。
每座考场都配有两名监考老师,加上教室中的摄像头以及走廊上的巡考,实际上一共有四双眼睛盯着考场。作弊在考试当中是严令禁止的,一旦舞弊被抓住,考生的全科成绩都将被记为零分,还会遭到记过处分。
除了文具,考生不能带任何无关物品进入考场,监考老师手中拿着电磁信号探测仪,每个人都得过一遍。
唐纵在考前最后的班会上三令五申,叮嘱这帮小混蛋无论如何千万不能作弊,不会写就蒙,蒙不出来就空着,不想空着就涂黑画乌龟,千万不要试图偷看别人的答案,更不许传纸条交头接耳。因为监考的老师可能是其他年级甚至是外校的,外校老师不会留情面,他们说抓可就真抓了。
一旦被抓住全科计零,那就完蛋了。
唐纵叮嘱时一个个都答应得好好的,但唐纵仍然很不放心……因为班上着实有那么几个作弊大王。
作弊大王也就罢了,但最可怕的是这几个人还自信满满地藐视天下群雄。
他们总认为自己的作弊的手法非常高明,以监考老师的低智商根本看不出来,所以常常明目张胆。
实际上这些小崽子玩过的把戏唐纵都玩过,他们藏过小抄的地方唐纵都藏过,什么手心脚背衣袖腰带笔盖水杯,每一个反作弊高手都曾经是作弊高手,唐纵只希望作弊大王们这次不要干蠢事,以前不抓是老师手下留情了,这回来的可都是阎王爷,班门弄斧的后果只能是死路一条。
如果学生们老老实实地考试,那么唐纵还有胜过九班的希望。
万一有人作弊被抓,全科计零,他就会立即拉低全班的平均分,更何况作弊是考试中最严重的违纪,一旦七班学生当中出现作弊情况,那么他们就再也没有资格和九班进行竞争,最终结果不战而败。
那就全完了。
唐纵坐在公交上,一点点地朝着学校靠近,半路上来一大妈,唐纵给她让了个座,站在边上啃面包解决早餐,一边思考接下来的联考,忧心忡忡。
大妈上下打量唐纵,显得很高兴,和他攀谈起来,问:“孩子多大啦?”
唐纵把面包咽下去,昂头用手指梳了一遍头发,努力彰显出年轻人的精神。不能轻视任何一个在公交地铁上与你搭话的大爷大妈,说不定他们家就有一位待字闺中的漂亮女儿呢?征服了大妈就相当于先让丈母娘变成自己的友军。
唐纵清了清嗓子,表示自己正处于适婚年龄,“二十五岁。”
大妈很羡慕,高声惊叹。
“哎呦小伙子!你长得真年轻啊!看起来也就三四十,没想到孩子都二十五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