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十年一剑，
江湖小生初成侠。
一骑红尘，
天南地北走风沙，
收僵勒马。
残阳退，没醉。
看枯树，昏鸦。
混迹在江湖这个大染缸里，谁老了，都如同《江湖儿女传》里，那些少侠儿郎，雄心老去，连个侠客碑都没有。
死了，埋骨他乡，化作杯杯黄土。活着，也只能看着这个江湖随着自己老去。
江湖儿郎江湖死。
中州大陆，六大真统抱朴山不老洞一脉的顾道生，就是这众多江湖儿郎中的一员。
抱朴山试道广场，六十个按照六丁六甲大阵站位的昆仑奴，就见证了顾道生的最后时刻。
六十个昆仑奴，也记录着这个稍稍有些驼背，修为定格在提灵境后期，一辈子都触摸不到小长生金丹境界，为人温婉却淡泊，资质也算不得上乘的修士顾道生，义无反顾的那一刹那。
白驹过隙。
那一刹那。
已是永恒。
当许小仙拿到昆仑奴刻录大师兄顾道生与绿袍公子孙树神斗阵的玉简时，大师兄顾道生已成永恒。
许小仙捏碎玉简。
冰冷的字眼在空中弥漫。
斗场中:
一:不老洞顾道生入斗场，驾驭七十二柄古铜飞剑，组成七十二星剑阵。
通天塔孙树神背着法宝金剪刀，手持一把大流水断纹青釭剑，碧玉游龙剑却不知去向。
两人对持数十个呼吸，谁都没有动手。
二:通天塔孙树神两指问天，施展出‘惊鸿一瞥’，大流水断纹青釭剑直入云霄，归时已有六丈大小，气势如虹。
不老洞顾道生掏出一张符箓，脚踩七星，扶摇直上，左手掐诀，右手催动符箓贴在七十二星剑阵上，七十二星剑阵金光大作，攻防兼备。
青釭剑斩在七十二星剑阵上，被弹开。，不老洞顾道生再催符箓，剑阵中有六柄纯黄小剑分离出来，再结六芒星小阵，将通天塔孙树神包围。
通天塔孙树神不再单手掐剑诀，双手对敌，一手掐剑诀，一手画圆复画圆。
小六芒星剑阵再无寸进。
相互攻防替换。
不老洞顾道生符箓无穷无尽。
通天塔孙树神真元消耗不少，反攻为守。
两人再次陷入焦灼。
三:半个时辰后，通天塔孙树神收回青釭剑，取下背上金剪刀，一步跨过近六十丈距离，距不老洞顾道生仅五丈左右，孙树神单手虚空一抓。
不老洞顾道生身形有一丝丝凝滞。
孙树神施展的画地为牢，一抓建功。
一道金光闪过，护卫在顾道生周身的六十六柄飞剑被法宝金剪刀，一闸，两段。
七十二星阵破。
仅余五柄小飞剑环绕周身。
还有一柄飞剑刺入孙树神左肩，没入骨肉，仅剩剑柄。
通天塔孙树神拔出小飞剑，两指夹断，只是看着顾道生，并未乘胜追击。
法宝金剪刀灵气十去二三。
两人各有损伤，不老洞顾道生仅剩五枚飞剑，已无飞剑结阵护体。
四:通天塔孙树神劝说顾道生认输，不老洞顾道生只是摇头。
五:已无飞剑护体的不老洞顾道生掏出四张紫色符箓，通天塔孙树神连退数十丈，脸上再无丝毫轻视，一脸凝重。
那是四张爆炎符箓，若三张爆炎符一齐催动，当不亚于金丹修士举丹自爆。
顾道生直了直身子，眼神冷冽，左右手各持两张爆炎符。
六:通天塔孙树神不退反进，身形化作一串串虚影，抢在不老洞顾道生捏碎爆炎符的一刹那用青釭剑削断顾道生的左臂。
法宝金剪刀顺势去剪断顾道生的右手。
不老洞顾道生似乎早有预料，刹那间侧过身子。
七:不老洞顾道生被法宝金剪刀一闸两段。
八:不老洞顾道生被金剪刀闸成两截，右手依旧捏碎了两张爆炎符。
九:法宝金剪刀灵气再去二三，仅剩三成。
十:通天塔孙树神护心镜碎。
十一:通天塔孙树神左臂尽毁。
十二:不老洞顾道生，尸骨无存。
十三:不老洞顾道生对阵通天塔孙树神，孙树神胜。
斗阵时，六十个昆仑奴用冰冷的文字记录了，大师兄顾道生和绿袍公子孙树神的一切。
仅十三条文字，许小仙看了近六个时辰。
许小仙挥退空中渐渐消散的冰冷文字。
面无悲喜。
下抱朴山。
出抱朴城。
连夜入南楚。
再往返。
那一夜，抱朴山不老洞添新坟。
衣冠冢。
石碑上书:许小仙大师兄顾道生之墓。
衣冠冢旁栽满湘妃竹，一百零三棵。
当这个稍微有些驼背，淡漠、温婉，似乎还有些不近人情，放在俗世早已是百岁老人的大师兄顾道生，走远，许小仙才依稀记起。
他出生南楚。
南楚盛产湘妃竹。
他微驼，却依旧用湘妃竹‘棵棵直立，宁折不弯’的情怀，为自己、为不老洞、也为‘抱朴当兴、兴在朱鸟’这句谶语，刻上了骄傲的文字……
昨日，不老洞观霞亭前，夕阳下时，那个直了直身子的背影，在少年心里已成永恒。
永恒有多久？
不过是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大师兄’……
……
抱朴山试道大会斗阵第一轮落下帷幕。
六人挺进第二轮，若再进一步，便是龙门一跃的青鲤，人上人，前三甲，不管排名如何，都能上得望仙台，看那天书石碑，悟道长生。
六人中，通天塔一脉占了三席。
天之骄子秋飓风站在年轻一辈无人可企及的高度，不战而屈人之兵，没人觉得意外。
斗阵中唯一一个三代弟子墨秋杀就像一匹横空出世的黑马，力克迷树花镜辛素素，让人轻叹。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但失了一臂的绿袍公子孙树神，虽赢了斗阵，却无人评说。
迷树花镜这一脉，大师姐龙灵儿对阵不老洞童蒙，轻松胜出，成为迷树花镜挺进第二轮的独苗苗。
不老洞这一脉，卢有角赢了‘巨吼天神’刘德玛，却赢得并不轻松。
两人斗了一天一夜。
双双耗尽真元。双双扔掉兵器凭体魄硬抗。双双累倒在斗场里。
不老洞卢有角却先通天塔刘德玛一步，站起来。
有些讽刺，却终究是稍胜一筹。
许小仙对阵金莲儿，六十个昆仑奴，记录的并不多，寥寥几条文字。
还用两字收尾。
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