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空落落的篱笆院中,正对院门的是一间塌了半面山墙的土坯房,一人多高的柴火茅草堆堆在院子的西南角,除此之外,院中便空无一物。皇甫毅带着大熊几人紧走几步,来到土坯房的房门口,见屋门并未上锁,大熊便一手提着煤油灯,第一个迈步走了进去。
屋子外间是厨房,说是厨房但其实只有一个土灶和灶上堆着的几只破烂的粗瓷碗。挑开已烂成布条的半截门帘,一股臭气迎面扑来,几人忙捂住口鼻,鱼贯而入。
大熊将自带的细腰大肚蛤蟆嘴的煤油灯放到屋内的木桌上,随手调亮了亮度,皇甫毅拢目光观瞧,只见低矮的房屋内,窗下是一面土炕,炕梢放着卷成一团的被褥,一个柳木箱子放在炕头。
皇甫毅低声吩咐一声,“搜!”。众人立即分头行动。
刘狗蛋家中几乎没有什么家具,所以很快,就被众人搜了个底朝天。郝天时拿着从破柳木箱子里翻出来的一套厚实簇新的棉衣棉裤和一件做工仔细的山羊皮袄,走到皇甫毅身边。站在一旁的小明眼尖,一眼便认出郝天时手上拿着的衣物,正是他和他表哥发生争执那天,他表哥所穿的那身。
与此同时,大熊浑厚后的嗓音也从屋外的篱笆院里传了过来,“队长,你们大家快过来看!”,屋内的几人闻言,连忙赶到院内。
清冷的月色下,远处的重重山峦在黑夜中,仿若怪兽守候猎物一般黑黢黢的一动不动,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它脚下的发生的一切……
一根根手臂粗细的柴火散落一地,柴垛下刘富贵身上只着单衣,面色紫青、双眼暴突的仰面平躺在冰冻如铁的土地上,亦是一动不动。
低矮破旧的学堂中,此刻三具尸体并排而停,呼啸的北风犹如只会嘶吼的野兽,一刻不停的咆哮着,油灯里豆粒大的火苗,随着门缝里窜进来的寒风,不住的摇摆。一夜之间,雪妖杀人之说传遍了整个山峪。
清晨,又是纷纷扬扬下了半宿的大雪初歇,窗外鸡鸣犬吠,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皇甫毅、大熊、郝天时和阳安四人,此刻正团团围坐在四姑奶奶家的火炕上,吃着饽饽,喝着小米粥。
“小明哥呢?”阳安一边啃着手中的老玉米,一边问道。
“他昨晚一夜没睡,我让他在隔壁屋里再歇上一会。”皇甫毅手托粗瓷粥碗,缓缓说道。
“那些村民也太不讲道理了,刘富贵死了,怎么能赖到小明哥身上呢?”郝天时一口咬掉半个饽饽。
“咳,他和他表哥前两日不是打过架嘛,他表姨母就怀疑是小明因为妹妹退婚不成的事,心怀不满,暗地里下了死手,这才召集了一堆人跑来闹事儿。”大熊摇摇头,无奈道。
“我坚决不相信小明哥会去害人,而且屯子里还有人传言说是因为今年的雪大,山上出了雪妖借着北风下来吃人了,说的那是有鼻子有眼的,他们说前些天,有人在晚上看见一个六尺多高、浑身白毛的雪人就在屯子外晃悠。”阳安大声说道。
“六尺高、浑身白毛?要是真有人看见了,那看见的也不是雪妖。”皇甫毅放下粥碗,一字一顿的说。
“那是什么?”郝天时和阳安异口同声的问道。
皇甫毅将目光移到炕头的山墙上,其余三人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只见墙上挂着一件肥肥大大、翻着雪白长毛的山羊皮袄。
“你们想想,如果有人穿上这样的皮袄,再戴上一顶雪狐狸皮的帽子,夜里走在一尺深的雪地里,那他是不是也能很轻易的就变成害人的雪妖?!”皇甫说完,将筷子一放,起身下炕,去了小屋。
太阳懒懒的从天空的正中转向西侧之时,皇甫毅、郝天时和阳安才徒步赶到了几十里外的范家镇。范家镇是宁城所辖镇中面积最大、人口最多,同时也是极为繁华热闹的古镇之一,东清铁路也就是现在的东省铁路便从镇郊蜿蜒而过,更是给这座小镇带来了新的活力与喧嚣。
一条兴业老街由南向北把小镇拉得悠长深远,路两边前朝样式的民居错落有致地连缀成排,很多家门楣上都雕刻着简单却又寓意吉祥的纹饰。皇甫毅几人信步来到镇中心,商埠字号、店铺钱庄、古塔、戏楼不一而足,马车、牛车在积雪覆盖的青石板路上往来穿梭。
郝天时四下看看,便走到路旁,向一位正在卖冻鱼的老乡打听外号范粮仓的范老爷的住址,卖鱼的老乡头都没抬,伸手向左前方一指,众人齐齐转头看去,只见一座青灰色的方砖大宅坐北朝南的立在不远处。几人谢过鱼贩,紧走几步来到大宅门口。只见院门朝东北方向开,院门楼的正中,砖雕四个端庄秀雅的楷书大字“信义和平”,大门的拱圈上,则砖雕楷书,刻着“松竹青”,而黑漆大门的门额上书三个大字“和为贵”。
皇甫毅走上台阶,轻叩院门,少倾,只听吱扭一声,大门应声而开,一个下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几位是?”男子彬彬有礼,但面露疑惑。
皇甫毅拿出自己的警员证件,在男子眼前一亮,“我们是宁城警局的,找你家老爷有事相问。”
男子明显一惊,但马上镇静了下来,“各位长官稍等片刻。”说着,哐当一声又将大门关上。
郝天时看了阳安一眼,刚想走上前,再次砸门,就见皇甫毅摆了摆手。片刻后,只听院内脚步声响,而后院门大开,一位穿着很是光鲜讲究的男子大步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五六个家丁打扮的小青年。
皇甫毅走上前,说明来意,男子赶忙拱手道,“我就是本宅的主人范毅良,几位长官大驾光临,范某人有失远迎,见谅见谅。”说着,便很是恭敬地将皇甫毅几人请进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