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次日天光大亮,此刻的栖霞路14号内,小锅炉烧的正旺,室内一派温暖如春,冬日的阳光穿过垂地的纱帘,丝丝缕缕的洒了进来。西式浮雕刻花的宽大沙发上,一位只着单衣,丰胸翘臀的年轻女子,正斜依着沙发靠背,一脸愤懑的直勾勾的盯着一旁小几上的电话机,一动不动。
片刻后,只见她猛地扑倒小几近前,伸手一把抓起电话听筒,涂着艳红色唇膏的小嘴儿怯懦了几下,最终还是将电话听筒当的一声,扣了回去。
“小姐,要不我叫牛管家给您叫车,现在外面日头正暖,您也出去逛逛,我听人说,今天美施百货公司开业,那里面啥好东西都有,据说还搞什么优惠大酬宾呢。”正在擦着玻璃窗的小丫头,伶牙俐齿的说着。
“吵死了,这些还用的着你来告诉我说?!我口袋里要是有钱,现在还会坐在这儿?!那个一毛不拔的臭男人,气死我了!”女子脸色涨红,顺手抄起身旁放着的一个靠垫,劈手就丢了出去。小丫头吓得一缩脖子,赶忙闭上了嘴。
片刻后,慢慢冷静了下来的女子,眼珠一转,嘴角微挑,披上披肩道:“桂花,去吧牛管家给我叫来。”
正午之后,幻仙大剧院一层南向的戏剧厅内,一片灰暗,只有沿着大厅两侧的墙壁上,每隔五米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泡,淡淡的发出幽幽光亮,而大厅正前方的硕大舞台上更是一片漆黑。然而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起,男男女女一行十人,有说有笑的从大厅后方的侧门走了进来。
“今天我们可都得抓点紧,剧场就给了我们半个下午的彩排时间,后天我们的剧就要公演了,大家加把劲,时间有限,紧张起来!”一个身穿灰色半旧厚棉袍的高个男子,向着众人大声说道。
“社长您放心,咱们的剧一开演,保准受欢迎。最起码啊,肯定比某人排的什么‘坤伶之死’要好得多。”一个个子不高,身材瘦小的女子声音清脆的说到。
“海燕儿,你别这么说,大家都是在搞创作,我们有我们的好,人家有人家的妙。俗话说武无第二、文无第一,艺术作品讲究的就是百花齐放。”张社长一脸的书卷气,语气温和。
“哈哈,海燕儿,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张社长也是贾梦小姐的剧迷,你这么说,小心张社长生你的气哦。”一旁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岁上下,梳着油头的年轻男子打趣道。
“贾梦小姐那可是咱们省城现在首屈一指的红星,那身段儿、那脸蛋,谁看了不着迷啊,只要能见到贾梦小姐在台上,演什么都不重要!”另一个矮墩墩的男子,乐呵着凑趣道。
“你们……,亏你们还都是上过学堂,念过书的,真是一群……一群好色小人!”海燕面色涨红,气愤异常。
“呦呦,我们干什么了,怎么就成了小人了?!你不知道有句古话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啊,我知道了,你就是见贾梦小姐长得比你漂亮,嫉妒人家是不是?哈哈哈……”矮胖男子一脸坏笑的揶揄道。
“你!你个臭蛤蟆,癞蛤蟆!闭上的你的臭嘴!”海燕气的嘴唇直抖,瞬间红了眼圈。
这时被称作张社长的高个男子一看闹得有些不像话,便连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都别斗嘴了,赶紧准备准备,一会上台排练。”
“好嘞!”众人一边应着,一边三三两两的走到舞台正前方的第一排座椅旁,纷纷摘下自己穿戴厚实的棉帽和棉手套。
而张社长则快步走到舞台下方的一侧,沿着铁架子搭成的简易楼梯,登上了舞台,仔细找到舞台上方的灯光控制开关,啪的一声轻响,寥寥几束惨白的光柱瞬间直射而下,硕大的舞台正中心,顿时明亮了起来,与此同时,一声刺耳的尖叫也霎时响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省城警察总管理处侦缉队的一行两人,顶着呼啸的北风,分别坐着黄包车,来到了幻仙大剧院的门口,还未等车子挺稳,为首的一名男子便掏出车钱,一把塞给了前面的车夫,而后快速下车,大踏步走进剧院。
这名身姿挺拔,仪表堂堂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回到省城工作的白靖阳,他原本任职在警队传习所,上月底刚刚调职到侦缉队。
“白队长,您慢点走,等等我。”他身后不远处一个眉清目秀、身材健壮的年轻警员,小跑着赶了上来。
“别叫我队长,我又不是,让人家听见不好。”白靖阳轻声说道。
“诶,咱们侦缉队,现在就你我俩人,就算以后来了新人,这队里也是您最有资历,队长这个的职位早早晚晚也是非您莫属!”年轻警员紧走慢跑的跟在一旁,满脸堆笑的说道。
“很快人就会多起来的,咱们处刚刚组建,人少事多,最近也是辛苦你了。”
“哪里的话,我虽不像您那么,怎么说,那个……侠肝义胆的,但是我领了薪水、就办事,咱对得起良心,是不是。”年轻警员见白靖阳没有打断他的意思,便稍作思索,继续说道:“听说您的把兄弟,宁城神探皇甫队长也要调回省城了!他会来咱们这儿吗?”
“哈哈,大力你的消息还真灵通,我们是好兄弟,但不是把兄弟……”
“哦,哈哈,一样一样。”叫做大力的年轻警员忙讪笑着。
说话之间,白靖阳和刘大力已走入了幻仙剧院一层南向的那个最大的影戏厅。厅内此刻灯火通明,剧院经理是一个年约三十,个头不高,留着小胡子的男子,小胡子一见门外进来的两人,心下便大概猜到了他们的身份,赶忙迎上前来。
“二位是警队的官爷吧?敢问怎么称呼?”小胡子拱手道。
“我们是省城警察总管理处侦缉总队的,在下白靖阳,这位是刘大力。”
“原来是白长官和刘长官!幸会幸会!鄙人齐东强,是幻仙剧院的经理,刚才就是我报的警,没想到二位官爷这么快就来了,辛苦辛苦。”小胡子眼色伶俐,口齿清楚。
“您客气,直接称呼我们名字就可,还请赶紧带我们去凶案现场看看。”白靖阳话语干脆。
“是是,您看我这脑子,二位请随我来,那人就在正前方的舞台之上。”小胡子忙头前带路。
白靖阳心下着急,快步跟上,一路来到影戏厅的前端,随着小胡子由舞台下、靠右侧的铁架子楼梯,快步拾级而上。三人小心翼翼的来到舞台正中,就见一个男子身穿黑色皮衣,此刻正头冲里,脚对观众坐席的仰面躺倒,在他的左胸前,一大片半干的鲜血早已殷透了他的白色毛背心。不光如此,在他的脖颈上此刻还紧紧缠着一条小指粗细的麻绳,仿若一条游蛇,挑衅般的向众人炫耀着自己的战利品。男子二目圆睁,嘴巴微张、舌头吐在外面、面色青白,脸上的表情亦是十分的扭曲痛苦,而他的周身上下此时正被舞台上方的一束强光直直罩住,在他的右手手指处的木地板上,赫然留有四个鲜血写就的大字“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