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我说过,陈光棍在陈家寨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一天到晚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但陈光棍也不是独来独往,他有个拜了把子的兄弟,叫陈皮。
陈皮这个人倒是有家有口,婆娘是个撒泼娘们,儿子叫陈大宝,陈大宝仗着他爹游手好闲的能耐,在村里欺软怕硬,跟我向来不对付。
而这次死的人,正是陈皮。
半年前陈光棍买女人的时候,陈皮家把旧房子也翻新了一遍,陈皮这个人好吃懒做,家里的地都是靠他婆娘来种,那时候大家都说他娶了个能干活的好媳妇,给他婆娘涨了不少脸。
眼下陈光棍才死一天,没成想第二天陈皮就翘了辫子。
陈皮的死法和陈光棍的死法近乎相同,也是在自家门口上了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被吸干了精血和阳气,不同的是,陈皮并没有被开膛破肚,不过我听到动静赶过去的时候陈皮还没被放下来,乍一看就像是门楼上吊着一条被风干了的狗。
如今老太爷已经回了陈家寨,村长自然是让人将老太爷请来看是怎么回事,老太爷一眼就瞧得出陈皮是死于同一只女鬼所为。
那时候郭先生正从我家出门,赶来瞧个热闹,老太爷见远处来了个陌生人,佯装没看见说道:“我听说最近村里来了个有本事的地仙,不如让他来瞧瞧,我一把年纪,已经老眼昏花啦。”
“老太爷您太谦虚了,郭某人初来乍到,没有登门拜访,让老太爷您塞了心,实在是郭某人的罪过。”郭先生笑着说道。
“塞心倒不至于,活到这把年纪这么容易塞着心,怕是早就该入土了。”老太爷说道。“我听闻郭老弟昨个一眼就推断出陈光棍死于女鬼之手,之后又在我陈家寨勘察一整天,不知可看出什么蹊跷来?”
郭先生说道:“老太爷这一句老弟实在受宠若惊,我当初也是跟一个街头算命的瞎子学了两手,勉强混口饭吃,至于陈家寨,实则人杰地灵,是块风水宝地,看不出什么蹊跷。”
我在一旁听着两人寒暄,本想开口,昨天郭先生还说龙脊河被人动了手脚的,但是郭先生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话到嘴边我只得又憋了回去。
后来郭先生告诉我,风水先生之间极少来往,一来人是传承有尊卑,二来是本领有高低,各自有各自的门道,各自也都有各自的地盘,村与村之间一般都不互通,到了别人的地盘要登门拜访,行话叫拜山,否则就是抢饭碗的意思。
不过老太爷倒不是怕郭先生抢了他的饭碗,毕竟老太爷是以治病救人为主的老郎中,只是出于长幼尊卑,有意试探郭先生而已,见郭先生说话倒还中听,也就没再继续为难,指着已经放下来的陈皮说道:“郭老弟怎么看?”
郭先生说道:“这人很显然和陈光棍一样,死于同一女鬼之手,他被吸干了精血和阳气,应该是女鬼急需补充元阳维持肉身不坏,否则女鬼不会将他吸成干尸。”
老太爷点了点头说道:“郭老弟说得不错,可以看得出那女鬼应该还是个刚成型的雏,不过郭老弟有所不知,这陈皮和陈光棍是把兄弟,半年前陈光棍买媳妇的时候这陈皮紧接着翻了新房,怕是陈皮也拿了河神的贡品!”
“什么,陈皮也拿了河神的贡品!”一旁的村长一听老太爷的话登时怒了,指着陈皮的婆娘说道:“你家房子是不是用河神的贡品盖的?!”
陈皮的婆娘平常虽然撒泼,此时见村长一脸恼火的样子也不敢造次,毕竟偷拿河神的贡品在山区里可算是大罪,就哭着说道:“我也不知道哪村长,半年前这短命的突然抱来一罐子银锭,说要盖新房,我还以为他跟陈光棍在镇上赌钱赢的!”
“罐子呢?”村长问道。
“在院子墙角,我去拿。”陈皮的婆娘说着就起身要去拿罐子。
“不用了,看看他身上有没有毒疮就知道了。”郭先生说着掀开陈皮的衣服,只见陈皮的肚脐周围满是结了痂的疮口。“看来死者和陈光棍一样,也拿了河神的贡品。”
老太爷问道:“郭老弟认为,陈光棍和陈皮的死,都和河神有关?”
郭先生摇头说道:“和河神有没有关系我也不知道,但接下来肯定还会死人,如果再死人的话,最先死的肯定还是拿了河神贡品的人。”
郭先生的话让围观的村民们一时间议论纷纷,村长见状,喝止住众人:“都别吵了,还有哪个小王八羔子拿了河神的贡品现在站出来承认错误,要不然明早再发现尸体就是你啦!”
村长的话音刚落,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头立马哭着跪了下来,村长瞪大了眼睛问道:“陈老汉,你偷拿了河神的贡品?!”
陈老汉在我们村向来窝囊,一天到晚给他婆娘揪着耳朵扇耳光,他这人平常吊儿郎当的,又有点缺心眼的,有的没的都往外说,连他婆娘屁股上有几颗痣我们村里的男人都听他说过。
“不是的不是的,河神贡品我倒是没拿,但是陈光棍买来那小媳妇没几天,我去偷了她一条花边儿的内裤,你们不都说她是河神的贡品吗,我怕偷内裤会怪罪到我头上哪!”刘老汉一边喊着一边哭。
村长一时间哑口无言,看了看旁边郭先生和老太爷,郭先生已经笑得捧腹,老太爷也忍不住笑出声。
“滚他娘的这时候来添乱!”村长一脚把陈老汉踢开。“陈家寨怎么就出了你这个老流氓!”
众人哄堂大笑,村长继续说道:“要是没有人拿河神的贡品,那大伙就散了吧,到时候要是再死人,可别怪我没提醒!”
村民们散去之后,村长看着地上陈皮的尸体问道:“老太爷,您看这该怎么办?”
“人家有家有口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但毕竟是拿河神的贡品招来杀身之祸,不宜大操大办,家属亲戚哭完丧,隔天就下葬吧,这遗体撑不到头七,别吓着村里孩子。”老太爷说完,看了我一眼就往老院子走。
我佯装没事地跟在老太爷身后,到了老太爷家的院子后,老太爷问道:“昨天晚上你可曾接触过什么人?”
我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昨晚吃完饭回房后,看了会儿书就睡觉了。”
“我给你的桃符你可曾摘下来过?”老太爷又问。
“片刻不曾离身。”我说着将桃符从领子里亮出来给老太爷看。
“那就奇怪了。”老太爷皱着眉头说道。
“怎么了老太爷?”见老太爷神情严肃,我心里发慌。
老太爷说道:“你头顶的黑纱越发严重,阴灯即将熄灭,看来是离死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