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真人，您觉得您当年做的对吗？”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话，马真人在众人眼里是德高望重的活神仙，我的质问万一让他震怒，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马真人并未生气，反而是笑着说道：“你是想说，我帮助村民们阻拦唐宛如报仇的事情吧。”
我惶恐回道：“晚辈的确是这样疑惑的，唐宛如被赵氏家族如此折磨，又被村民们几次三番害得人不人鬼不鬼，最后还是没能将仇报成。”
马真人说道：“她没把仇报成，但是她却杀了几十个人。”
“可是那些人……”
“那些人和你一样，面对美色无法自持，就像你被浸猪笼原因，无论那位叫姜雪的姑娘是不是自愿，本质上都是欲望在作祟，那些人看见别人对唐宛如怎样，自然就觉得自己也可以对她怎样，你明知姜雪是村里光棍买来的女人，还非要和她扯上关系，村民们把你浸猪笼你觉得不公，那些才十多岁的少年因唐宛如而丧命，又何曾觉得公平？”
马真人的话让我一时间面红耳赤，原本一肚子的话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马真人继续说道：“凡入道门者，皆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虽说听起来像冠冕堂皇的大话，可就算风水先生和降妖师都知道道门对阴阳两界的规矩，凡鬼魂乱阴阳者，皆杀之。人杀人那是衙门官府的事，鬼杀鬼是地府阎王的事，鬼杀人那就是我辈修道之人的事，唐宛如成鬼之后，没有先去找赵氏家族报仇，而是拿一些看似罪有应得的无辜者开刀，让那些仇人陷入恐慌之中，再逐个取他们的性命，这终究还是归于一个贪字。本事大了就可以任意妄为，视他人性命如草芥，和皇帝一怒血流成河的道理何其相似，如今已经过了四十年，秦世安将蛟龙当着我的面引出来，死伤数百人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下唐宛如知道我来，就躲在暗中伺机而动，还想要整个伏龙岭的人给她陪葬，老夫倒是想问问，谁给她的胆子？”
“那眼下我爷爷和唐宛如都没露面，不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唐宛如又根本杀不死，这事该怎么结束？”我问道。
马真人说道：“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死的，四十年前我之所以将唐宛如的尸身封印在河底，并不是因为杀不死她，而是知道她有冤情，给她个机会。”
“既然如此，马真人您当年何必还要大费周章地将一头活着的貔貅封印在龙脊河下面？”我问道。
“你不会以为那头貔貅是专门用来镇压唐宛如的吧？”马真人笑了笑说道。“貔貅在当世已经几乎绝种，捕捉一头极其困难，动辄要死伤几十上百的高手，那貔貅是用来镇压河底的另一样东西，连同河底的一条青蛟也一同镇压了，当年我洞察到了河底的古怪，就顺手将唐宛如镇压在下面而已。貔貅不是我捉来的，而是在几百年前就有了，有些事情，等日后发生了你自然就会知道。”
“晚辈谨记。”我回道。
“好了，时候已经不早，该回去休息了，你手里的小周天罗盘要少用，道家的宝物凡人来用，损阳气的。”
马真人说完就向山上的道观走去，那时已经是后半夜，马真人的一番话，让我心底产生极大的震动，心里有种对一个晚辈对长辈而言说不出的感觉，有别于对父亲的爱和惧怕，也有别于对老太爷的尊敬。
不过马真人走了一段距离之后，突然说道：“明天一早赵富贵一家两死一疯，你去把那两孩子领到我道观来，免得被赵宝亮烧了，若是害怕的话，就把你那小兄弟陈虎一起叫上。”
“晚辈知道了。”我应了一声，对马真人的话一脸发懵。
莫非马真人已经算到了赵富贵一家明早会死人？
人人都说马真人是活神仙，我虽然也信，但心底多多少少有所保留，不是全信，难道赵富贵一家已经死了人，被马真人看见了？而马真人又刚好看见我在赵富贵家的老房子边查看过去发生的事情，所以才和我说了那些话？
我心中好奇，反正又睡不着，因此就仗着胆子去了一趟赵家坪。
赵富贵家的大院很好找，因为之前和老太爷来过，离他家的老房子并不远。
我趴在他家的窗户外，手指蘸着唾沫将窗户纸捅破，屋里黑漆麻窟地看不清东西，但是我却能清楚地听见呼噜声，应该是赵富贵的房间。我又走到旁边的窗户，手指捅破窗纸，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应该是孟氏和赵铁柱的房间，看来他们一家根本就没出事。
我不禁对马真人的话产生了些许怀疑，可是等我第二天早晨被虎子从床上叫醒的时候，虎子说道：“老秦快醒醒，听说赵家坪死人了，而且是人吃人，好多人都跑去看了，我们也去瞧瞧？”
“人吃人？”我对虎子的话有些摸不着头绪，连忙穿上衣服和虎子跑向赵家坪。
我心里想该不会真是赵富贵家吧，到了赵家坪的村头时，果真看到一群人围在了赵富贵家的门口，村民们窃窃私语，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
我和虎子挤进人群来到赵富贵家的院子里，正看见赵富贵大喊大叫地蜷缩在墙角，神情恐惧。
而在他家的堂屋门口，正有一男一女两个四五岁大的孩子正坐在地上，嘴上和胸口前全是血，在他们的面前，骨碌碌地滚着两颗人头。
那两颗人头正是赵铁柱和孟氏的，他们的身体已经不见了，堂屋里到处都是鲜血，墙上和门上是手指的血印，看得出赵铁柱和孟氏死前一定历经了极其可怕的一幕。
我看到那两个孩子的肚子撑得鼓鼓的，突然明白了虎子说的人吃人的意思，也突然明白了马真人说赵富贵一家两死一疯的事情。
可眼下我并不是震惊马真人可以未卜先知，而是害怕眼前这两个孩子，他们一定就是赵富贵和李美娥生的那对儿女，出生到现在都还没满月，却长得跟四五岁大的孩子一样。
“都让开！”一个愤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只见赵宝亮带着一群人冲过来，他指着堂屋门口的两个孩子说道：“将唐宛如的这对鬼胎给我打死，然后一把火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