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天津火车站下车后本想租一辆马车快点返回瑶山县，但因为身上没钱，租赁马车都得先交订金，车夫不同意到目的地再给钱，所以我只好往瑶山县的方向跑，但是在出城的时候我遇到了之前在火车上的小偷，那个平头青年认出了我，带着一群人向我追来，我为了赶时间不想和他们纠缠只能竭力跑远。
那时我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饭，好在之前和师傅学过辟谷之术勉强熬得住，但从天津到瑶山县起码要七天的脚程，所以路上我遇到能搭乘的车马粮队都会求他们带我一程，我看起来文弱面善，一路上倒是搭了几次车。
等我赶到瑶山县时已经是四天之后，我那时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就来到米坊想要借马车回伏龙镇，以前父亲带我来县里时都是搭乘镇子米坊到瑶山县米坊的马车，米坊老板的儿子是我父亲的学生，所以一来二往间也就认识了。
“大叔，你的马车借给我用一下，我回伏龙龄一趟，明天还给你。”
“秦阳？”米坊老板见我狼狈的模样诧异问道。“你这几天，没在伏龙岭？”
“对，我从外地刚回来，现在有急事要回一趟家。”我喘息着说道。
米坊老板欲言又止地说道：“孩子，要不大叔送你回去吧，你看你瘦成这样，脸色也差得很，我拿些吃的给你。”
“好。”见我点头，米坊老板转身进了米坊，不一会儿拿了两个夹着菜的馒头出来给我吃，自己则去备马绳。
那时我实在太累了，坐在马车上一会儿就睡了过去，一路上我惊醒几次，每次一闭眼就是父亲被袁世凯开枪打死的一幕。
到了镇子上之后，米坊老板将我叫醒问道：“秦阳，你家是在什么村？”
“陈家寨，镇子这条路南下到头就是我家。”我说着看向镇子街道的两旁。“大叔，今天镇子上的人都去哪了？”
米坊老板见我如此问，顿时间支支吾吾似乎不知该怎么说，我跳下车，猛然看见街道上一滩滩干涸的血迹。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贯穿了一样，我蹲下来摸着脚边的血迹，眼中突然浮现出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的光影，为首的是个骑在站马上的青年，在青年的战马旁站着的人我见过，正是当初小五叫来的瑶山县县令。
“小周天罗盘碎了之后，里面有一缕类似精神游丝的东西钻进我的脑海里，所以我现在可以随心所欲地查看过去的事情？”我心中暗想。
光影之中，瑶山县县令说道：“曹大人，您要找的秦伯延一家是住在镇子最南头的陈家寨，不过秦伯延的父亲秦世安是前清的武举人，武功高强，怕是不好对付。”
“不好对付？”曹姓青年哼了一声说道。“一个区区武举人能对付得了我八百洋枪队？”
“下官只是提醒曹大人，免得到时被那贼人暴起所伤，另外伏龙岭西南方的山上住着一个老道士，那老道士老得成精了，伏龙岭的人都管他叫老神仙，据说他收了秦伯延的儿子为徒，曹大人想动秦伯延的家人，恐怕那老道士不会罢休。”
曹姓青年说道：“我在南京发来的电报里都看到了，据说那老道士一身妖法很难对付，但是他和整个道门都有过节，因此很多天以前大总统就放出了那老道士在瑶山县伏龙岭的消息，而且令国师前来助道门一臂之力，今日之后，这座山岭将会沦为坟墓。”
“如此下官也就放心了，不过这些村民若是听到枪声，怕是会从伏龙岭的其他方向逃走呀。”县令说道。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道门的人已经将山岭周围全部包围，我们只需要进去把该打死的打死就算完成任务。”曹姓青年说道。
“报告都尉，镇子上的人已经全部抓获！”一名士兵说道。
曹姓青年看向身前被聚在一起的村民们，这些村民们上千之众，男女老少都有，一些孩子哭得声嘶力竭，曹姓青年举起手，他身前的八百洋枪队全部端起枪杆。
“曹大人，这些孩子不用分拣出来吗？”县令见状一脸冷汗地问道。
曹姓青年哼了一声，做了个下切的动作，枪声响起，一时间村民们纷纷哀嚎躺下，那些中枪没死的村民则由士兵洋枪队的人朝头上补一枪。
“简直是浪费我的子弹！”曹姓青年说着，策动脚下战马向伏龙岭的村子走去。
我站起身来，眼中的光影消失。
“原来我还是来晚了。”我哽咽说道。
“秦阳你怎么了？”米坊老板问道，他看不见我眼中的光影。
我失魂落魄地说道：“大叔你回去吧，多谢你送我到这里，但是一切都晚了，我若是在四天前抢一辆马车，就可以赶在这些人之前来到伏龙岭，让大家提前离开，可我没有，所有人都告诉我，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拿，都告诉我，要体恤和理解别人的难处，我从不欺负弱小，因为从小父亲和老太爷就告诉我，我跟他们不一样，将来读书做个对家对国有用的人，我还看见秦家的家谱上写着，执干戈以卫社稷，可为什么……”
我哭得泣不成声，顺着通往陈家寨的路上，一路走去，到处都是血迹斑斑，我仿佛听到那些村民们临死前的哀嚎，他们抱着自己的孩子躲在能躲的任何地方，可他们的房子都被点燃，即便躲过搜查也会被烧死。
而陈家寨，也同样不能幸免于难。
我摸着我家敞开的大门，眼眸中小周天罗盘的光影倒回，我看见陈寡妇急冲冲地跑向我家将母亲叫出来，母亲听了陈寡妇的话，然后两人向师傅所在的道观跑去。
一个赶来的士兵开枪让他们站住，接着要将他们带到龙脊河边的空地上。
陈寡妇不去，士兵用枪杆将她打倒在地，陈寡妇满头是血，被拖着头发拉向空地。
我跟着光影中的他们走向空地，那里已经集合了很多村民，曹姓青年的洋枪队将村民们全都包围起来。
而在他们不远的前方，光影之中，爷爷站在道观的山下，手里攥着黑色长矛，长矛滴血，脚下的尸体堆积如山，在他的前方，站着很多身穿道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