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死了?”
我眼眸中的光影消失,脑海中一幕幕闪过师傅临死前老态龙钟的样子。
“可是国师吴青云是我的大师兄,是师傅的徒弟啊,道门戒律第一条就是不得欺师灭祖,吴青云已经贵为国师,又是小五和虎子的师傅,他为什么还要杀师傅,难道只因为袁世凯的命令?”
我站在太阴观的山脚下,望着地上大片大片的血渍,目光呆滞。
我触摸血渍,不顾眼睛的刺痛,继续看着几天前的场景。
国师带着师傅的遗体走后,道门的人也陆续离开。
我看见光影中,身受重伤的爷爷带着母亲、陈寡妇、老太爷,陈铁匠一家和陈平安随着离开的人群走出陈家寨。
那时陈铁匠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折返跑向铁匠铺,我跟着光影中的他走进铁匠铺,但门外却突然传来震耳的枪声和哀嚎。
曹姓青年的军队将没来得及逃走的陈家寨村民悉数杀害,而陈铁匠之所以跑回铁匠铺,是为了拿他给我打造的飞刀。
我离开陈家寨之后,陈铁匠就开始彻夜打造飞刀,他将飞刀打造好后,又专门缝制了一个装飞刀的臂带,十二把飞刀刚好可以装进臂带之中,从小到大,排列整齐。
那把最小的飞刀上还镌刻着一条龙形图案,我想,应该是陈铁匠为了精益求精,没事时就坐在风箱前小心打磨的,他一定是将我当成了真心的朋友,而不是仅仅以此为交换,要我教他儿子练气。
但是光影中,陈铁匠还没跑出门就被曹姓青年一枪打在了额头上。
之后陈铁匠的尸体被士兵拖走,和其他村民堆积在一起,焚烧,掩埋。
我收回眼中的光影,眼睛已经一片血红,血丝遍布,我将掉落在门口的飞刀臂带捡起,道气驱动,最小的飞刀从臂带中飞出,紧接着第二把,第三把,第四把……十二把飞刀排列有序的绕在我的周身,缓缓转动。
这在以前,是我绝无可能做到的事情。
我将臂带系在胳膊上,十二把飞刀在我意念的驱使中依次有序地回到臂带的刀鞘之中。
我回到家中时天色已经晚了,父亲和母亲的房间已经被烧毁,火势只是蔓延到了我的房间外墙就停了下来。
如今父亲死了,师傅没了,母亲和陈寡妇等人不知道被爷爷带到了哪里,想来爷爷漂泊江湖这么多年,应该会带他们找个安身之所。
晚上我就坐在门口磨飞刀的刀刃,陈铁匠之前用纯铁给我打造的飞刀从不开刃,生怕伤着人也伤着我。
我们都是乡野小民,未曾想过用这玩杂耍的飞刀伤人。
那天伏龙岭陈家寨的夜晚特别安静,在如水的夜色里,只有我一个人坐在门口,没有蝉声,没有狗吠,没有周围邻里的呼噜声,更没有十年如一日的风声,只有清凉的夜色里,美妙而孤独的磨刀声。
我的手都磨出血了也不觉得疼,我要将飞刀打磨得无比锋利,锋利到我可以更加自如地控制它们。
磨完飞刀之后,我用铁锹挖出院子内的一个铁盒,铁盒是我和爷爷在鬼窟坍塌的第二天埋下的,里面有两样东西,一样是当初爷爷从三名降妖师手里抢夺来的蛟龙内丹,爷爷说当初蛟龙之所以那么容易被杀,就是因为被困在龙脊河内太久,他数百年没有吞吐内丹吸收日月精华,从而导致灵力丧失。
即便如此,蛟龙内丹依然含有绝强的龙灵之气,若是普通人吞服,定然会经脉爆裂而死,所以爷爷建议我三五年后再吞服蛟龙内丹。
铁盒里的另一件东西就是人皇令,在古代是我秦家的忠君令,而传言人皇令曾属于人皇伏羲,太极八卦的创始者。
奇人榜有云:书生算命周无病,酒鬼无常王索命。骗子孤儿问神仙,一子二僧三清令。
三清令指的就是道尊令,阴阳令,以及人皇令。
奇人榜千百年来都有变化,只有功力卓绝的人才有资格登榜,唯一不变的就是三清令的持有者,凡是能得三清令者就可以直接登上奇人榜。
“我本不想称皇,谁知造化弄人。”
我坐在夜空下,口中诵念人皇令的融合口诀,调理气息,引渡人皇令入我体内,一股无比霸道且祥和的气息充斥着我的身体,每一寸经脉和穴位都被这股祥和的力量有力地冲击着。
我看见自己的身上散发着金色而温暖的光芒,犹如阳光普照在大地上,犹如嫩芽破土而出,每一寸肌肉都经过洗礼一般,而我气海内转动的道气比之前快了不只十倍,我看见无数的精神游丝向我涌来,和如水波一样的灵气从我身体舒张的毛孔灌入,冲击闭塞的经络,一旦我感到疼痛,人皇令的祥和力量就会缓解这种难以隐忍的撕裂之疼。
我不知不觉间在门口打坐练气了很多天,直到有一天我醒来时,看见身边飞鸟环绕,蛇虫围绕在我的周围,我手指挑动,十二把飞刀在我的意念控制下犹如白鲢从刀鞘中游出,炫目而耀眼,锋芒所过,门口不远处的一棵白杨树应声而倒。
“原来这才是力量。”我看着自己有力的手掌和臂膀喃喃说道。
我在被烧毁的粮仓里找了些米熬成粥吃,之后到父亲和母亲的房间里收拾几件父亲没被烧毁的衣物给父亲挖了个衣冠冢,以前我自己到祖坟地时总是怕得要命,如今倒是再也不怕了。
给父亲磕完头,我看着姜雪埋骨的坟,如今离她投胎已经一年多过去,她也该出生了吧?
我原本恨得要命,恨这世上为什么那么多自私自利的人,恨别人为什么会把他人的性命当成儿戏,恨这世上一切的罪恶和不公平,可这几天我独自一人坐在满是死人的大山里,想起父亲和师傅的死,突然间就不再那么恨了。
我原本以为想要将十二把飞刀用道气灵活自如地托起来还要等四五年后,但是当我看到陈铁匠被杀时,那一瞬间我才发现想要控制飞刀竟然这么简单。
简单到鸡蛋被生出来就是让人吃的。
简单到蝼蚁就是用来踩的。
有时好人之所以不强,并不是因为他不行,而是心存的善念使他不愿。
我猛然发现,只需要心中有一个强烈的目标,十二把飞刀就会像有意识一样脱离我的掌控,完成我的指令。
就像没人能懂的六合锁,在我和师傅的手里时,闭着眼都能自如还原。
他们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错,但以后我会一点点告诉他们。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冷血残暴和咄咄逼人,会造就出一个什么样的敌人。
而我的第一个目标,就是瑶山县的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