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中山王殿下!”
守卫在李世民房门前的侍卫躬身对着李承乾行礼道。
他们身上的血腥味还未淡去,杀意难以收敛,刺激得李承乾背后寒毛微立。
李承乾微微颔首示意,表示知晓。
他推门而入。
只见胡床上正端坐着一位英气逼人、极具威严、壮冠虬髯的帅气青年。
由于李唐皇室是鲜卑与汉混血,李世民显然是长相极为优秀,集两族优点为一身。
记得当初就因为老爹李世民太帅,而被高祖李渊拿来和当时有名的美男子温彦博比较。
两人相貌气质,竟然旗鼓相当。
皇爷爷李渊一时高兴,赏赐了不少东西。
大大缓解了当时秦王府的穷苦窘境。
见父王李世民抬眼看来,李承乾躬身行礼道:“孩儿见过父王。”
显然此刻李世民心情不错,他抬手拉过很少见面的大儿子。
他指着身边的马扎说道:“承乾,来!坐!”
“是,父王!”
李承乾走近老爹李世民,忽然闻到一股淡香,这香味如兰似麝。
有点熟悉。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李世民一眼,身上还穿着铠甲。
不过内衬有些散乱,脖子上隐有抓痕。
李承乾心中了然,八成就是那件破事了。
他装作不知,拘谨地坐下,静静地等待李世民开口。
李世民揉了揉眉心,看着早熟稳重的大儿子,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自己长年在外征战,回到长安又忙于解决政事,每次与大儿子相见时便是离去日。
俩人的父子关系极为变扭,李承乾对待他是一板一眼,恭敬有加。
就如同《礼》上所载那样,可总觉得少了些亲近。
三子恪虽然也是相见不多,但每次回家,总会主动过来亲近。
自己离开时,他也是万分不舍。
看来以后自己要对大儿子多上心了,必竟以后他是要当储君的。
想到这李世民微皱眉头,其中利益交割太多了,略微一想便觉头疼。
李世民沉思时,李承乾也在心中腹诽。
他前世虽然是个孤儿,但让他对一个和他前世差不多大的青年叫爹。
心中自然无比别扭。
每次李世民回来时,李承乾都故意找准时机避开。
待到他每次要离开时,便作出一幅求学后,匆匆赶来。
见父亲一面的样子,与他相见。
为了避免李世民以检查学业为名,来缓和父子关系。
李承乾亦大下苦功,加上本身又好学,每次检查都是很快结束。
别和他说什么处理好父子关系,日后皇位便妥妥的。
那时他还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穿越到了大唐。
他每次见到生母长孙,都觉得万分尴尬,更别提生父了。
好在他已经在大唐生活了八年,阿娘,父王之类的称呼说得还算顺口。
不过让他像妹妹丽质那样,叫李世民为阿耶,真的不适应。
他就像个刺猬,用礼法给自己搭了层保护,将自己与父母隔开。
既不接近也不远离,维持着介于熟悉与陌生之间的距离。
能触及他心中柔软的大概也就有他从小看到大的妹妹李丽质了。
李世民回过神来开口表扬说道:“你今天做得不错,能够维持好府内规矩,使府中不乱。”
“让你妹妹丽质到杨妃那去,是个保护她的好办法。”
说到杨妃时李世民顿了下,啧了下嘴,似是回味。
随后他又立马接上说:“你大伯三爷他们秽乱后宫,意图谋反,吾己率兵将其击杀。”
“明天,吾就将被封为太子,而你也将成为皇太孙。”
“日后,不要随意出府,起码出去时多带点护卫。”
“是,父王。”
李承乾应声称是,心中微动,竟然没提自己今天欲从后门出府的事。
那个门将,有点意思。
李世民看着自己半大的儿子,叹了口气。
他和声说道:“算了,时候也不早了。你睡去吧。”
“是,父王。”
李承乾起身行礼回道。
当李承乾离开房门时,李世民忽然喃喃自语道:“我弑兄杀弟,真的错了么?”
李承乾身体微顿,默不作声,假装没听见的悄悄离开。
窗前明月,月光洒落在李世民的头发上,疑是悄然结成了一片银霜。
李承乾行走在廊间,心中默默回复道。
父王,你没有错。
因为,我们想活啊!
…………
李承乾负手静立在书桌前,如果不看脸,单凭气质判断他地话。
根本不会觉得他只是个,只有八岁的稚童。
他仔细地回想着,晚上与李世民的谈话,翻来覆去地品味。
尤其是最后,当他离开的那一刻,李世民的那句话。
是无意还是有意?是无心还是有心?
李承乾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翻开书架上的一卷《汉书》仔细地看着。
桌边宫灯灯芯,燃烧,崩裂。
灯晕下的那卷《汉书》上,明暗不定间,汉武帝,戾太子,刘据,的字眼触目惊心。
李承乾忽然将《汉书》合起,放回书架上。
抬手将书桌面整理好,放上一张宣纸,挥笔写下十几个字。
承道,承德,承训,承明,承义。
承业,承鸾,承奖,承裕,承度。
他的毛笔字说不上好看,甚不如妹妹李丽质的字。
但每一个字,他写得都极为认真。
他拎起宣纸,对着宫灯仔仔细细地看着,似乎要把它们记在心底。
李承乾沉默一阵,忽然开口道:“走好。”
他将宣纸仔仔细细地叠好,伸入油灯中。
黑烟泛起,很快宣纸便燃烧殆尽。
李承乾看着宫灯中的油灯芯,明灭不定地闪着。
灯焰映在他的漆黑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烧。
李承乾将窗户打开,待焦味散尽后。
唤来宫女,服待他沐浴睡觉。
…………
太极殿内,李渊斜卧在胡床上,神情灰败,暗淡无比。
他拿着酒杯,不断地往嘴里倒着。
周围宫女,太监,侍卫,冷冷地立着,竟无一人开口劝阻他。
此刻,李渊身上那件明黄色的龙袍。
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无比肮脏。
李渊忽然自语道:“建成,元吉。承道,承德,承训,承明,承义。
承业,承鸾,承奖,承裕,承度。”
“二子十孙!就这么没了!”
“李世民,你好狠的心!他们可是你骨肉相连的血亲兄弟!是叫你二爷二伯的亲侄儿啊!”
“汝杀吾子孙,他日汝子孙亦复如是!”
太极宫内,怨毒的诅咒说出,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
宫殿前一轮弯月高悬,凄凉,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