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笑看着跪地埋首的容姨,道:“行啦,快起来吧,互市一开你可就财源广进了,现在该如何做还不清楚吗?”
容姨啊了一声,忙爬将起来,招呼着身后伺候她的丫鬟:“快,快去让人把库里剩下的胭脂粉盒都抱过来,再叫管事的去集上为姑娘们定制新衣,这个月务必把新衣全部赶制出来。”那丫鬟连声应着是,转身匆匆的去了。
白衣男子面露浅笑,见容姨将事情吩咐下去,不经意的抬手一指,又道:“那是怎么回事?”容姨顺着他指尖看去,却见白衣男子指的是那装着男婴的木篮,不由得呼吸一滞,不知如何作答。
一旁的红香心中也是一突,颤声道:“回禀王爷,那是盛婴儿的篮子。”
“哦?”白衣男子惊道:“你们万红院还养孩子?呵呵,是谁的?”
红香手心冒汗,咽了口吐沫,坚声道:“是楚芸的孩子。”
“哦,楚芸…”白衣男子了然点头,很淡然的神色:“听说她被人害了?”
容姨容情惊怕,不知白衣男子何意,红香听了他的这声问,心中却是一奇,暗道这雍西王总揽边西军政,日理万机,怎会听说楚芸的事,再深思下去,雍西王往年极少来平武集,至于万红院更是只来过三四次,与楚芸根本就没见过几次面,他今日突然到此究竟是兴致所致,还是…
没工夫想得明白,红香开口正要作答,不想身侧突然有身影闪过,有人扑上前来跪倒在地,是轩然!
“王爷,楚芸死的不明不白,求您给她讨个公道啊!”
轩然哭声说着话,磕头如捣蒜。
红香屏息无言,偷瞧那白衣男子,却见他面色泛冷,既不答应,也不回绝,只道了两个字,身上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威势:“起来!”
轩然没听到般还在磕头,红香心中一紧,抢上前奋力将轩然拉起,对她连使眼色,之后转身屈膝,对白衣男子道:“轩然她一时心急,还望王爷莫要怪罪。”
白衣男子冷眼看着红香,没做声,周围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这般静了片刻,白衣男子迈步上前,从红香身旁走过,径直行向木篮,挡在道上的诸女纷纷退后让开,心里俱是捏了把汗,无人敢发一言。
数息后,白衣男子走到木篮边,俯首看向篮内的男婴,默然无言。
周围众姐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呵,这孩子倒是不怕生!”
意料之外的一声轻笑,白衣男子和木篮里的男婴大眼瞪小眼,偏头看向面色诧然的红香,问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红香回过神来,忙道:“回王爷,他姓卢,单名一个秀字。”
“卢?”白衣男子诧异的口气,之后神色恢复如常,了然点着头:“卢秀,嗯,是个好名字。容妈妈?”容姨听了唤,忙奔上前去:“王爷有什么吩咐?”
白衣男子望着木篮里的男婴,笑道:“这孩子我很喜欢,将来你要把他照顾好,明白吗?”
这话落下后,红香、轩然等姐妹不可置信,容姨更是讶然已极,但她反应得很快:“是,王爷,贱身一定竭尽全力将他照顾好,定将他养的白白胖胖。”
白衣男子笑着点头,恰在这时,院子里进了两个汉子,提着两箱的胭脂粉盒,容姨见了,忙招呼在场的姐妹,低呼着:“快,莫忘了正事,姑娘们各领一盒,回房补妆换衣服去,莫要耽搁王爷听曲。”言罢,回转过身,谄笑着对白衣男子道:“王爷,您看…回前厅稍候片刻?”
“不了,就在这儿吧,春阳日暖的,不正是听曲的好地方?”
白衣男子摆着手,走到先前红香所坐的那个凳子前坐下,待见周遭众人发愣的模样,凝眉道:“怎么?这儿不好吗?”
众人忙收回目光,容姨颔首道:“好,王爷说好,那就是好!”说完对着红香等人连使眼色,红香忙带着身后的姐妹依次领过胭脂粉盒,各回屋准备去了。
待众女走了,院内安静下来,白衣男子坐在凳上,感受着拂面的春风,忽而皱起了眉头,一拍大腿,道:“对了,还没给容妈妈银子呢。”言罢,对跟随他来此的那名佩剑汉子道:“剑如,取些银子给容妈妈。”
容姨听后不见丝毫喜色,反而瞠目跪地,惊骇号呼:“王爷,这…贱身岂敢收王爷的银子,王爷万莫如此啊!”
白衣男子却是摇头:“唉,哪有客人听曲不给银子的道理?只是我这个王爷穷,负担着边西数十万将士的军需生活,钱实在没有多少,来,剑如,把钱袋拿过来,看看还有多少?咦,怎么就来三两?这够什么?容妈妈,要不…我欠您一笔银子可好?”
容姨欲哭无泪,扑倒在地,拜道:“王爷何出此言,可折煞了贱身,您就是来万红院一百次,我也不敢收您的银子啊!”
白衣男子啧了一声,道:“容妈妈,你怎能说这种话,搞的我好像是横行乡里的官绅恶霸一样。”说着话,从那佩剑男子打开的钱袋里拿出全部的三两银子,塞到容姨颤巍巍的手里,叹道:“王爷我穷啊,这三两银子还望容妈妈笑纳,至于欠你的其它银子,等互市开放后,我寻着机会再来还您,如何?”
容姨满脸苦涩,这雍西王她如何不知?仗着西境十数万的兵权,无法无天,这西境各城各镇的富户土绅就没有没被他敲诈过的,而他敲诈的手法,也是人尽皆知,
那就是先用三两银子强买抢占,再说所欠的银子下次来还,可待他下次再来时,定会两手空空,并且你若不能给他笔足够的银子打发他走,那他下下次再来时,会寻各种莫须有的名头,抄得你家都没了。
仗着这般敲诈的手法,雍西王将西境的所有大户人家敲诈了个遍,但他也不会做绝,只要你一次给够银子,他两三年都不会再来敲诈你。而若有人想躲避敲诈携款逃出西境,那就惨了,只要他这一家人不搬出武周,那逃到哪里都是被抄家灭种的下场,因为雍西王的戎国卫会追着他灭他满门的。
依靠这般恶霸式不讲道理的行径,整个西境的富户大商都成了雍西王圈养的绵羊,每隔两三年便会被割一次羊毛,所获的大笔银子都被雍西王充作军需,如此再加上一些其它举措和朝廷分拨的银两,戎国卫要钱有钱,要势有势,在西境发展迅速,现已超十五万之众,西疆能有这多年安定,全仰赖戎国卫的庞大军势。
当然,在容姨看来,雍西王敲诈谁、为什么敲诈,那并不重要,只要他不来敲诈自己,那便万事大吉。而在万红院开张的这五年,雍西王确实没敲诈过她,虽曾来过那么三四次,但都是照常的听听曲而已,即便他从来没付过钱,容姨也能欣然接受。
本以为万红院这样的青楼与那些富户土绅不同,会成为一条漏网之鱼,却…
容姨叹了口气,知道没有退路,到了自己放血的时候了,她将雍西王给的三两银子塞入怀中,低语道:“王爷下次来时,还请多隔些时日,好让贱身做足准备。”
“好说,好说,别跪着啦,快起来吧!”
白衣男子亲切的将容姨扶了起来,容姨心中苦涩,却也只能强作笑颜。
一旁的木篮里,不知个中内情的男婴听着两人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一会,换过妆容衣物的众女子依次赶到,有丫鬟抱来琴瑟、搬来凳几,各自在院内就绪,按白衣男子所点的曲子挨个唱着,都是江南的婉转小调,听了让人提不起劲。
能听这般曲子,想来这雍西王该是个没卵蛋的绵软货色。
男婴被春光晒的惬意,眯着眼这般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