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阁,成祖迁都北京后,仿照南京皇宫的规制营建宫殿,文渊阁随之建成。原本只用作藏书、编书之用,《永乐大典》即在此编成。到了英宗时文渊阁开始成为内阁大学士的办公场所,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秘阁禁地。
文渊阁正中有一座大殿,里面供奉着孔圣暨四配像,旁边另有四间相互通着的房间,供内阁阁臣办公之用。东侧原本的诰敕房已重新修建成一座小楼,作为存放文书之处。西侧制敕房南面的空隙修建了三间卷棚,供内阁的文吏书写之用。在供奉孔圣的大殿和卷棚中间有一座外表很不起眼的小院子,从外面看去与文渊阁内其他的建筑没有什么不同,不过这里却是整个大明中枢内阁的议事之地。
此时这座小院子内却显得异常安静,平常这里经常会传来争吵声,在此办公的文吏早已习以为常,像今天如此安静却不同寻常,不过他们大多公务繁忙,整个大明上下的文书都要交到这里存档备案,因此这些文吏大多低着头奋笔疾书,只是偶尔会抬起头看一眼小院,不过今日小院却大门紧闭,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知道所有的内阁大学士及六部尚书今日全部聚集于此。
大堂内,内阁首辅温体仁坐在左首,建极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谢陞坐在右首,两人皆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望着坐在下首的几位大臣。
几位尚书手中正传阅这一本奏折,已经到了刑部尚书冯英手中,冯英一目十行快速的看完,未发一言将手中的奏折交给了工部尚书刘遵宪。
奏折很长,全部摊开足有一丈多长,刘遵宪看的很仔细,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看完,刘遵宪将奏折合上躬身交还到温体仁手上。
温体仁将奏折放在桌上,环视了在座的诸位尚书及大学士,温言说道:“诸位大人,杨总督的这份奏折各位都看过了,陛下让我等今日商议出一个章程出来,不知各位大人有何意见?”
坐在下首的几位尚书互相看了一眼,却都未答话,温体仁转头问道右首的谢陞,“谢大人,你怎么看?”
谢陞轻咳了一声,说道:“文弱这篇奏折依老夫看来,有些冒险了。如今鞑子才刚刚退去,就要朝廷弃之不理,转头要去对付反贼,岂不知鞑子调头再来侵犯,到时朝廷该如何应对?”说完看了一眼兵部尚书张凤翼,见他闭着眼睛仿佛在闭目养神,随即收回眼神。
温体仁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谢陞的眼神,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才说道:“文弱既然是宣大总督,那定然对鞑子有所了解。他既然提出要跟鞑子议和,先行全力剿灭反贼,定然有他的道理。你说是不是啊,张大人?”
温体仁口中的张大人正是兵部尚书张凤翼,他早已告病在家,今日崇祯特旨让他进宫商议,他也只能拖着虚弱的身子进宫,不过一坐下来就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此时听到温体仁询问,才睁开眼,微微欠身,声音虚弱的回道:“阁老,下官是戴罪之身,陛下没有处罚,微臣已经很感激了。这议和之事乃是关系到社稷的大事,下官不敢轻易下结论。”
温体仁听到张凤翼如此说暗骂一声“老狐狸”,不过他也知道张凤翼此前已被都察院多名御史弹劾,指责他在处理鞑子入侵之事上犹豫不定,以致鞑子连下十几座城池,张凤翼已多次请求告老还乡,只是陛下还没有接任的人选,暂时未同意而已。
户部尚书侯恂不等温体仁询问,先行答道:“温大人,杨大人奏折中关于反贼与鞑子的论述下官基本是赞同的,只是杨大人奏折中所说的要增兵增饷,下官却无论如何都不会赞成的。”说着站起身向众人抱拳说道:“诸位,杨文弱在这封《敬陈安内第一要务疏》中所说的,将京师比作人首,宣蓟诸边比作肩膀,而将黄河以南、长江以北的中原比作心腹,这个比喻十分恰当,下官是认同的。朝廷大量的百姓、税赋皆出之于此,反贼肆虐于此,不仅朝廷赋税减少,反贼实力也不不断扩大,终将会危及京师。然则杨大人在奏折中所提要朝廷增兵十二万,其中步兵七万四千名,需军饷一百三十三万两,马兵三万六千人,需军饷一百二十九万两,两项加起来共二百六十万两。下官昨日与户部僚属重新计算了一下,这个饷额只够十一万人之用,如果要十二万人,则共需要二百八十万两。诸位大人也都知道朝廷一年收入多少,这二百八十万两要如何去筹集?反正这笔钱户部是筹不出来。”
吏部尚书谢陞看着口若悬河的侯恂不悦的说道:“侯大人,陛下只是让我们讨论朝廷的重心是放在鞑子身上还是反贼身上,怎么扯到筹钱上了?”
“谢大人,不管朝廷是要御侮还是剿匪,都要筹集军饷,这本来就是我户部的职责所在,下官如何不能提?前几日户部已经提出的两淮盐课拖欠一事,各位也都知道了,两淮盐课是朝廷第一大税源,如今已拖欠了二百多万两,国库空虚,谈何增兵?谈何剿匪?”侯恂不管谢陞是否高兴,直言呛到。
“侯大人,息怒,息怒。两淮盐课之事陛下不是已经派了巡盐御史前去催促了吗?等拖欠的银子收上来这军饷不就有了吗?”温体仁连忙出声缓和道。
“温大人,谈何容易,盐课从先皇时就已拖欠,至今已有十几年,哪是那么容易收上来的。总之如果按照杨大人奏折中所说要按亩加派,我户部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一直坐在下首的刑部尚书冯英插话道:“这筹集军饷一事,陛下前几日不是已经颁下诏书,让各地的藩王、勋贵、豪绅捐献了吗?这些人手上都握有大量财富,每个人捐一点对他们来说是九牛一毛,对朝廷来说却已足够了。”
冯英刚说完,其余人等皆看向他,仿佛看一个傻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