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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十三章 离京

崇祯九年十月二十日,今日是纪王朱桓离开京师前往封国的正日,朱桓一大早还要赶往皇宫向崇祯陛辞,陛辞之后还要在承天门祭祀神袛。同时太常寺会在大通河祭祀河神,以祈祷一路平安。

早朝过后,崇祯在中极殿召见了朱桓,或许已经意识到朱桓离京之前这是两人此生最后一次见面,明朝规定藩王无诏不得离开封地。崇祯特意换上便服,拉着朱桓在殿内叙着家常,话中多是勉励他到了封地之后能够修身齐家,做好表率。至于湖广盐课之事则交代尽量交由巡盐御史宋一鹤主管,意思很明显虽然任命了朱桓为盐课大使,但此职位也只是个虚衔而已。

朱桓陛辞完到奉天门祭祀过之后,就在护卫的护送下与王府的队伍汇合。这支队伍有上千人,车辆有一百多辆,足足排了一里多长。虽然整个王府的主人只有朱桓夫妇,但还有亲王的仪仗队以及一百名王府护卫,仆役、车夫几百人,再加上王府署官及家眷等等人就多了起来。

马车从永定门出来,早有一队官军在此等候,朱桓知道这是皇兄特意调拨给他护卫安全的。这支官军隶属于燕山卫,属京营,有三千人马,都指挥使名叫赵光霁。朱桓见此人大约四十多岁,却是一副大腹便便的模样,虽然言语上十分恭谨,但也仅仅是畏于对朱桓亲王的身份。当朱桓向他提出希望能加快行军速度,尽快到达大通河时,被他婉言拒绝了,坚持让手下的官军按照日行六十里的行军速度行进。赵光霁的职责只是护卫朱桓一路上的安全,并不受朱桓的节制,等护送朱桓到了荆州之后奉命到湖广巡抚报到,接受湖广巡抚的节制,协助巡盐御史宋一鹤打击湖广境内的盐枭。

通过张镇芳得知此人乃是世袭的都指挥使,自持身份看不起其他的指挥使,不过他手下的官军平时操练倒也没有松懈,也很少像其他卫所出现的缺额。朱桓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他们南下的路线早已定下,出京城后直接到大通河乘船一直到山东境内的东昌府,由于黄河早已改道从淮河入海,大运河山东段内出现淤积,无法行船,需要换乘车马一直走到徐州才能换船重新顺着会通河直抵扬州,进入长江之后一路直达荆州。

由于此时山东与河南交界之地反贼闹得正凶,朱桓这支队伍目标又这么大,很容易就被反贼盯上,不知道赵光霁能不能抵挡住反贼。

一日后队伍抵达大通河,在码头稍停留一日等所有货物全部装上船之后就启程。朱桓乘坐的是一只四百料的官船,船上有三层船楼,最上面一层装饰的极为豪华,朱桓和沈清妍就在这一层,中间一层是服侍两人的侍女、仆役,最下面一层是王府的护卫。赵光霁及手下三千名官军另外乘坐十艘战船,行驶在朱桓的坐船前后。

朱桓刚刚上了船时心情还有些激动,终于离开了京师,不用再那么小心翼翼的,虽然到了封地扔有许多限制,但只要不插手政务,没人会在意一个亲王做什么。

不过当朱桓走出船舱看到运河两岸正在用力拉着坐船的纤夫时,心情陡然沉重起来,这些人大部分都赤裸着身子,就算穿着衣服也是衣衫褴褛,而且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四五十岁以上的,甚至还有十几岁的孩童,很少有壮年男子,身形佝偻着,拼命向前拉。

朱桓将陈其猷请过来询问过后才知道,由于这段运河河道泥沙淤积,坐船吃不住水,需要靠人在两岸拉着才能行进。这些人都是官府抓来服役的,官府不会支付给他们银子,顶多管顿饭,饿不死罢了。

朱桓后世虽然经常在书上看到古代老百姓要承担赋役,赋好理解,但役始终不觉得会给百姓带来多大的负担,直到此时亲眼看到才能真切的体会。

徭役即官府强征百姓从事无偿的劳动,而且名目繁多,历朝历代以来都不曾废止过。无论是朝廷修建宫殿,兴修水利,运送粮草等等皆要征用百姓。

在众多的徭役中有两项最为繁重,一个是漕运,另一个是驿递。明朝时百姓需要交了赋税之后还要将粮食、货物等运到朝廷指定的仓库然后装上船运到京师。由于这些仓库大多离老百姓住的地方很远,一般都要几百里以上,运送一趟往往要花费数月的时间,而且这会影响农时,后来虽然有改革允许百姓将粮食等运送到就近的卫所,然后由官军运到各地的仓库,但需要支付给卫所路上所需的粮草,一般地方缴纳一石的赋税需要支付六七斗的路费,反而更增加了百姓的负担。

而驿递则需要百姓为官府传递公文、物资等,不仅不会支付薪水,反而让百姓自备口粮。由于明朝实行严格的户籍制度,所有百姓都会登记在黄册之上,所以这些沉重的徭役很难逃脱,一旦有人逃脱一甲之内都会受到连坐处罚。

朱桓望着两岸的纤夫沉声说道:“没想到百姓要承受如此之重的徭役,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减轻百姓的负担吗?”

“殿下,虽然历代皆以轻徭薄赋为仁政,但那只会出现在理想情况下,历来王朝最鼎盛时期大多会减免徭役,但随着国力的衰弱,沉重的徭役会重新压到百姓身上,直到百姓不堪重负,揭竿而起,导致王朝灭亡。”陈其猷叹了一口气回答道。

“朝廷不是早已允许将杂役折算成银两代替了吗?”朱桓记得历史上张居正改革实行一条鞭法将均徭并入田赋征收。

“王爷请看,这些人中大多是老人及孩童,都是家里缴不起银两的,被强征过来服役的。”陈其猷指着这些说道。

“有没有可能废除一切徭役?”朱桓突然问道。

陈其猷一怔,思索良久才回道:“百姓不需承担任何徭役或许只会出现在三皇五帝时期吧!”

“是吗?”朱桓目光飘向远处轻声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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