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妍的父亲沈斯年自从女儿嫁入纪王府之后,他也父凭女贵由朝廷赏赐了一个清河县兵马指挥的虚衔,虽然无兵无权,但也算是食朝廷俸禄,沈家这一支俨然成为了河间沈氏的正支。
沈斯年的两个儿子,长子沈清源科场蹉跎多年,如今已三十有余遂放弃科考,接手朱桓留在京中的产业。
二子沈清阳自小聪慧,十二岁即中童生,后来参加乡试时目睹科场不公,同时见鞑子屡次入关袭扰,各地反贼烽烟四起,地方官员却大肆敛财,对朝廷失望透顶,不愿再参加任何考试。
沈清阳今年已二十岁,早已成家立业,育有一子,原本打算在这乱世中能寻一安静之地著书立说,远离这动荡的尘世。不料父亲并不是这么打算的,不惜下血本疏通关系将唯一的妹妹嫁入王府,还多次与他商议,希望他能一起搬到荆州,一方面可以在王府谋个差事,另一方面也让沈清妍在荆州能有商量的亲人。
沈清阳执拗不过父亲只能携家带口南下,于正月中旬从京师出发,一路沿大运河南下抵达扬州,到了扬州时正赶上罗汝才、黄玉林等反贼围攻南京,所以在扬州停留了几日,直到反贼被熊文灿剿灭才由徐昌送上纪王府的商船一路直达荆州。
对于二哥能搬来荆州居住沈清妍自然是十分高兴,她与嫂子关系一向很好,两人都是大家闺秀,自嫂子嫁入沈家以来就无话不谈。朱桓自从当上了盐课大使的职务后公务一直繁忙,沈清妍守着偌大的王府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所以接到二哥的书信之后沈清妍就迫不及待的让下人们在王府中收拾出一间院子来供其居住。
不过昨天晚上朱桓的一番话让沈清妍有些不高兴,朱桓打算让沈清阳接管朝廷刚刚赏赐的农庄,农庄位于黄州府与荆州府隔了几百里远,来回都要花上几天的时间,不过她也知道王府内能够信任的人实在太少了,自家哥哥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朱桓的意思是让沈清妍提前跟她二哥透个口风,听听沈清阳的意思。
今日一早沈清妍就早早的起来梳妆打扮,用过早膳后朱桓还要接见运司的官员,沈清妍就领着府里的侍女仆役来到广智门前等候,不时的让府里的护卫去码头看看到了没有,虽然早已安排了人在码头等候。
到了正午时分沈清阳的马车才终于到达纪王府门前,沈清阳带着夫人吴氏下了马车见沈清妍已在门口等待,连忙疾趋几步上前行礼,“草民见过王妃娘娘!”
“二哥,自家人不用行这么大礼!”沈清妍连忙扶起二哥与嫂子,笑着问道:“嫂子,一路上辛苦了吧?”
“还好,就是我从来没出过远门,有些晕船。”吴氏有些紧张的回道,沈清妍结婚之后两人身份已经悬殊,不比之前能够无拘无束。
沈清妍见嫂子有些拘谨握住她的手说道:“妹妹第一次坐船时也晕了好几天,上了岸就好多了。快进府吧,外面有些冷,等见过王爷之后就安排你们先去休息。”说着吩咐下人们将沈清阳一家的行礼搬进府中。
沈清妍领着他们直接来到长春宫中的暖阁,吩咐下人们端上姜汤给二哥一家驱寒,之后就将下人们离开,与娘家人叙叙旧。
不多时朱桓见完了客人也来到暖阁中,见过礼之后,沈清妍就拉着嫂子去了内室中,留朱桓与沈清阳在此交谈。
朱桓与沈清阳也仅仅见过两三次,此前也没有交流过,今日听沈清阳说起一路上的见闻,倒是对他刮目相看,虽无功名在身,但说起朝廷的种种弊情也均点到关键之处。
尤其对缙绅豪右们通过种种“优免”“包揽”“诡寄”“分洒”逃避税赋所知颇深,说他们是“产无赋,身无徭,产无税”,让朱桓不禁有些汗颜,他也在沈清阳所列的豪右之中。
“兄长既然提到了种种弊端,可有解决之法?”朱桓忍不住打断问道。
“自然是重新丈量土地,废除泛滥的优免,免除受灾百姓的赋税。”沈清阳不假思索的回道。
“谈何容易啊,既得利益者如何肯允许重新丈量土地,先不说朝中的大臣们个个名下都有数不清的田产,即使提出来了,到了地方也不会得到认真的执行,再说现在兵慌马乱的朝廷也不会将重点放在这上面。”朱桓苦笑一声继续说道:“就拿藩王的赏赐来说,本王这一百顷已经算很少的了,福王建藩时朝廷赏赐四千多顷,河南根本没这么多地,只能从湖广搜刮。天启七年分封惠桂二王各三万顷,整个湖广搜刮下来也只有六千顷,其余的只能摊派到各个府县以赋税的方式代替。”
“我也知道这行不通,但不如此反贼只会愈演愈烈,到时朝廷恐怕连剿匪的钱都出不起。”沈清阳轻叹一声说道。
“本王虽不愿侵扰百姓,但如若不接受朝廷赏赐,就会让本王显得格格不入,恐会引起朝廷猜忌。”
“我明白王爷的意思。”
“所以本王对农庄上现有的雇农不想苛刻太多,收成上打算采取定额制。”
“定额制?”沈清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雇农生产出的粮食按照固定的比例分成,交给农庄之后,其余的都归自己所有。”朱桓解释道。
“这个办法不错,如若收成不好呢?”
“这个比例也不是固定的,可以根据当年的亩产量来适当调整。另外本王也打算扩建一下农庄,目前的庄子太过简陋,万一反贼过来抢走粮食,岂不是会壮大他们的实力。另外这次剿匪俘虏了不少的反贼,这些人大多都是被裹挟进去的百姓,如何处理地方官也十分头疼,正好扩建农庄时可以从俘虏中招些人手,按日发给工钱,让他们能安定下来最好,省的反贼来了再被卷进去。”
“王爷真是宅心仁厚!”
“谈不上,乱世中谁不是为了口饭吃。”朱桓谦虚道,见聊得差不多了,他对沈清阳也颇为满意,盯着他问道:“不知兄长可否愿意代本王打理农庄?”
“多谢王爷信任,清阳定当按王爷的意思打理好农庄!”沈清阳起身郑重的承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