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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雷池

三月的长江,漫江碧透,眺目远望,重峦叠嶂,郁郁葱葱,一艘快船驶过划起两条水线,泛起的浪花如鱼鳞一般,宽阔的江面上船只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

船头上立着一白衣公子,双手背在身后望着两岸的风景,微风袭来,吹动的衣衫猎猎作响,偶尔溅起的水浪打在衣服上,白衣公子竟也浑不在意。

“二爷,船头风大,何不到船舱里休息会,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到感湖了。”船舱里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来到白衣公子身边说道。

“徐琅,长江之上竟如此繁忙,我往日多听说江南富庶,没想到湖广竟也不比江南差多少。”白衣公子正是沈清妍的二哥沈清阳,他在荆州停留了半个月之后就奉命与徐琅一起前往蓝溪农庄。

“湖广产粮,江南多依仗此地,这江上的船只大部分都是运的粮食,所以一旦湖广生变,江南多半会受牵连。”徐琅指着江上的船只回道。

“湖广熟,天下足,我此前从书上读到还不相信,今日见了之后才算是开了眼。徐琅,农庄里目前有多少农户,具体什么情况你跟我说说。”沈清阳转身走进船舱坐下之后问道。

“庄里目前共有户三百四十六,口一千四百余人,绝大部分都是佃农,只有一小部分是将田契挂在农庄里的自耕农。王爷说可以让这部分自耕农自由选择,是继续挂在农庄之下还是将田契物归原主。原本的农庄建在感湖边上,占地不到一百亩,黄玉林强占了这块地之后也没打算好好经营,庄子已经破败了,土墙都倒塌了。水渠也年久失修,只能灌溉一半都不到的地。”徐琅已经提前派人到农庄里详细调查过了,所以沈清阳问起时能够张口即来。

“王爷的意思是庄子要扩建到三百亩,而且要全部改成砖石结构,四周还要修建棱堡,工程量不小,人手、钱粮都是个问题。”沈清阳眉头皱起,朱桓交给他的任务很不简单,单单是朱桓所说的棱堡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虽然朱桓给他画过图形,不知道建造出来之后是不是符合要求。

“二爷不必担心,黄梅县城是水陆码头,有众多的苦力,只要出钱就能招到人手,钱的方面也不用担心,徐昌已经从扬州送来五万两银子,足够几个月的使用。”

沈清阳点点头,他能感觉到朱桓对蓝溪农庄的重视,不仅将他身边最得力的徐琅调到自己身边,还从府里的下人仆役中选了一百人来协助他。他心里其实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朱桓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末北方的士子与南方的士子对于大明的命数存在很大的差异,北方人遭遇了数不清的农民战争以及清军的数次入关,早已经历生离死别、流离他乡、斯文扫地,明朝天命已尽的观念早已浸染人心,所以当几年后崇祯殉国之时,华北地区的百姓相对平静的接受了“甲申之变”,对大明的覆灭并未表现出如江南士人那样的撕心裂肺,虽然期初北方的士子还期待南方的弘光政权能够北伐收复故土,当这一希望破灭时,一些人于绝望之中也就逐渐适应了满清的政权,开始为之服务。

沈清阳不能确定的是朱桓是出于自保还是真的有意大宝,毕竟在他看来京师并不是坚不可摧的,一旦京师被破,皇帝驾崩,太子年幼,国不可无长君,有心之人定然会从诸藩王中扶持一人登上大位,藩王之中唯有纪王血脉最近,毕竟大明在这方一方面是有前车之鉴的。

沈清阳不愿在这一问题上过深的思考,自从高迎祥被剿灭之后,朝廷在与反贼的作战上也是胜多败少,或许朝廷真的有希望能彻底剿灭反贼吧。

一个时辰之后船只抵达感湖入江口,这条通道宽约十几丈,可供四百料的大船驶入,湖面宽阔,风平浪静,如一面绿色的镜子一般。

到了如此开阔之地,人的心胸仿佛也开阔了许多,沈清阳从船舱里走出来展开双臂,迎着和熙的春风,望着湖面上停靠着数不清的船只,感叹道:“从入口处进来时绝想不到此处的湖面竟然如此宽广。这些船是做什么的?”

“这是缴获的黄玉林的走私船,已被天武军征用了。”

黄玉林集团留下的船只多达上千艘,除了渔船、小艇留给黄梅县知县处置,其余的大船都征用了。

湖面上有一座占地十几亩的小岛,岛上人头攒动,不时传来号子声,沈清阳奇怪的问道:“那些人在做什么?”

“那是天武军新招募的官军,从俘虏里招了两千多人,正在岛上训练,不久之后就调到安庆府。熊总理将天武军的驻地安在了安庆。”

“我还以为熊总理会将将天武军驻扎在此处呢,没想到是安庆。徐琅,你可知此处有一典故,叫做“不越雷池一步”?”

“小的听说过这句话,雷池说的就是这里吗?”徐琅惊讶的问道。

“没错,东晋时庾亮任中书令,遣征西将军陶侃驻武昌,平南将军温峤驻浔阳,也就是此处,乃吴楚荆扬咽喉之地。后来苏俊谋反进攻南京,庾亮于是写信给温峤,信中说“吾忧西陲过于力阳,足下无过雷池一步也”。”

“那南京守住了吗?”徐琅对晋朝的事所知甚少,问道。

“没有,温峤听了庾亮的话按兵不动,苏俊很快就打下了南京。如果他没有听从庾亮的话,顺江而下,定能很快平定叛乱。”

“原来这个地方这么重要,那熊大人为何不将天武军驻扎在此呢?”徐琅点点头,随即又疑惑的问道。

“因为安庆离南京、扬州更近,而且反贼现在的活动区域集中在南京一带,就像此次反贼攻打仪真,如果不是迅速被平定,那么漕运就会被中断,京师的粮食全仗江南运送,万万不能落入敌人之手。”说到这里沈清阳明白了朱桓为什么如此重视这个地方,不惜花费巨资修建农庄,甚至会遭到朝廷的猜忌也在所不惜。

湖广在大明的地位如今已变得十分重要,不仅仅是为北方和江南输送了大量的粮食,还在于它控制了长江水道,一旦湖广在朝廷手中,江南就是安全的,一旦湖广落入反贼手中,大明的命数也就注定要终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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