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三五日,城南酒肆被劫,酒肆小掌柜城南被殴打至重伤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不第城,人们皆都愤慨——这盗匪也忒猖獗了些,盘踞城外,危害一方也就罢了,现如今还敢来城里明抢了?!
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也都担心的紧——这伙儿盗匪,个个都是亡命徒,下手没轻没重的,可别伤着了城南小哥的脸蛋儿!
虽都愤慨,却也没几个敢站出来说去为城南讨个公道,大多都只是嘴上愤懑,跑来酒肆吃酒逞能,发发牢骚罢了。
搞得城南酒肆一时人满为患,倒是赚了个盆满钵丰。
城南义父说,这帮子人是吃饱了撑的,都是书读多了,读死书,死读书的下场,打骨子里的迂腐跟懦弱,各个圣贤之言,都读到了后脑勺,只晓得咬文断字,每日较些个死理,反倒失了血性。
城南二爹因为这话,又跟城南他义父干了一仗,说他对读书人有偏见,话说的偏颇,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他是井底之蛙,只在这不第城周边混,不曾见过古往今来多少读书人满腔热血,一身傲骨都为天下捐了。
城南义父说他就会说些个漂亮话,说城南他二爹也是个读书人,不还是跑过来跟自己搭伙,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
城南他二爹说他不可理喻。
城南他义父说他无理取闹。
······
反正城南是受不了他们两个吵架没完没了的劲儿,要不是因为他义父跟他二爹都是男的,几乎都要以为他俩是两口子了。
这不,给他义父支走了,留下他二爹陪他。
酒肆楼下,人们饮酒替城南打抱不平,说若是当时自己在的话会如何如何,楼上,城南他二爹听着这些人的话,气的浑身直哆嗦。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这群没囊没气的人!只知嘴上逞英雄,半分实际行动都不敢做,真是辱没了我读书人的风骨!难怪丁开山那莽夫瞧不上他们!”
城南他二爹,皱眉背手,踱来踱去,不住责骂楼下那些人,丢了读书人的脸面。
“我说二爹啊,你能不能停一停,还嫌我头不够晕吗?”城南窝在床上,啃着个猪蹄子嘟囔道。
“哎呀!哎呀!南儿不晕,二爹不转了,不转了!”城南他二爹倒是打心眼里心疼城南,听城南抱怨,慌忙坐下。
可是又止不住的抱怨:“也不怪二爹话多!你看看这帮人,哪一个能给读书人挣些脸面?!南儿你说,就冲这帮子劣货,我杜书琼以后,怎么在丁开山那厮面前抬起头来?!”
城南顺手甩掉手里的猪蹄子,懒散道:“我说二爹,不是我说你,你看你这名字起的,读书穷,单从名字上,你就输我义父半截气势~”
城南他二爹尴尬笑笑,道:“这,这名字是父母给起的不是,再者说,哪有以名字论英雄的!”
“是是是,二爹说的都对~您知道我是怎么赢那个老头的不?”城南笑着哄他二爹,顺带转移话题。
说到这,城南他二爹,杜书琼神色一正,配上一袭青衫,倒真像极了个教书先生。
城南知道二爹的性子,脸色稍正经些,便是要开始絮叨人了,赶忙接话道:“都是二爹教的好呀!”
杜书琼听城南的话,神色稍缓,眉角不自觉的飞过一丝喜色,故作正经道:“哦?如此这般吗?给二爹说道说道。”
城南挑眉,勾了勾手,撒娇道:“那可得有酒吃,才能说~”
“嗯~不行~大夫说你养伤期间忌酒,别看你义父不言不语的,要是二爹给你吃了酒,耽误了你恢复,他非得追着打我三条街!”杜书琼摇头,坚定拒绝。
城南撇撇嘴,小声嘟囔道:“不让他知道不就得了······”
“那也不行!”杜书琼严厉拒绝,他可还记得,城南小时候有次拉肚子,他用自学的方子给城南治病,腹泻没医好,搞得城南又发起高烧,被丁开山追着满寨子打的情景。
“好嘛好嘛!既然你这么怕我义父,以后我就跟我义父学打劫好了,不读书就好了嘛!”城南馋酒吃,撒泼打赖——他了解他二爹,自己读了一辈子书也没读出什么出息,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没逢有事,搬出这话来,基本给他二爹吃的死死的。
果然,杜书琼听城南说这话,开始动摇,瞥了眼门口,见没人,伸出食指比划低声道:“讲完了,就给你喝一杯,就一杯哦!”
“得嘞!成交!”城南得意笑着,见好就收。
那天晚上,小瑞子走了之后,城南就开始细细回忆他听闻的有关于那名老者的每一句话,分析、揣摩这老者的性格。
首先呢,听猎户张大哥形容,这老者一身血腥气,想来近期内定是经历过什么恶战,不然血腥气不可能经久不散。
然后呢,听小瑞子说,老者进得酒肆,连招呼的小二都提防,不点酒菜,只喝白水,要么是身怀重宝,怕人惦记,要么是谨慎到极致、将近变态的程度——随意进个酒家,都怕被人下毒!
可是如此谨慎的人,选择了在酒肆住下,这就意味着,他觉得不第城安全!是啊,一个习文成风的不第城,对一个修行之人,能有什么威胁呢?
最后呢,小瑞子闯进老者房间,见到老者满身的伤痕,可是老者对闯入者的第一反应,是看桌子上的书匣,然后再看小瑞子,这说明那书匣,对老者来说极为重要,八成是个宝贝!又听小瑞子的描述,老者对他,是动了杀机的,可是没有动手,这就意味着老者有顾虑,或者那时动手不是太方便,亦或是,真的轻视小瑞子,觉得随时都可将他灭口!
综上所述,城南判定,这老者,身怀异宝,与人交恶过,身负重伤,还有些谨慎过头的神经质,最重要的是,他轻敌!他相信不第城除非有人下毒,否则没人是他的对手!
老者忽然叫城南送酒菜,于是,城南便猜测,这老者还是不放心,准备灭口了!
“嗯!分析的不错!有你二爹几分功力了!继续说!”杜书琼甚是满意,不住点头。
“那老者叫人叫的突然,我属实来不及过多准备了,只能去赌一赌!便通过我之前的分析,依着老者的性格做了个局!”城南说到这,心有余悸,还有些后怕。
城南身上是随身带着他二爹给他的毒的,可是他从没用过,怎么说呢,二爹这药,能给好人吃病了,给病人吃死了,谁知道这毒药有没有用?!
可是当时的情况实在没法子多做考虑了,只得死马当成活马医,是死是活都是这一遭!
城南本想把毒下在酒菜里的,但是想及自己的分析,估摸着老者不会去动酒菜,干脆灵机一动,将毒放在了暖炉里,将解药,放在了酒菜里!
城南在赌!赌毒药放到暖炉里,合着煤炭的味道,老者短时间内,闻不出!
城南在赌!赌老者大部分的注意力会放在提防酒菜上!赌老者不会去动酒菜!
城南赌对了!
所以城南活了下来!
城南也赌错了,他低估了老者的杀心跟老者的实力。
所以城南被打了个半死。
“就是这样咯~二爹,倒酒倒酒!”城南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朝他二爹讨酒吃。
“唔,整体来讲,表现还是不错的,就是还稍稍莽撞了些,我记得二爹还教过你,要随身带着石灰粉的,跟人动手之前,若是估摸着打不过,撒了他眼睛就跑!”杜书琼一本正经的说道,此刻全无方才恨那些读书人丢脸的样子。
城南挠挠头,尴尬道:“那时候满脑子想着那宝贝,哪里还想其他······”
杜书琼轻弹了一下城南脑壳,宠溺笑骂:“跟你义父那匹夫,一样贪!对了,那宝贝呢?再给二爹瞅瞅!”
城南满脸沮丧,从枕头下边摸出个书匣子,甩给杜书琼,愤然道:“给你!就这个破玩儿意儿!险些搞得小爷命都丢了!”
杜书琼接住那书匣子,细细端详,这匣子上边古色古香的镌刻着些花纹,周遭浑然天成,没有一丝缝隙,模样倒是精致,只是不知道是如何用的。
杜书琼打量半天,也琢磨不出个门道来,喃喃道:“我家南儿舍命夺来的宝贝,莫不就是个普通的匣子么?”
城南思付道:“反正我是琢磨不出是个什么玩意儿,看那老头子宝贝的劲儿,应当不是个凡物,就是······”
杜书琼还过书匣子,笑道:“就是有点鸡肋!”
“可不是!拼了命,抢了个鸡肋来!”城南沮丧道。
顺手将书匣子塞到枕头下边,不再说这茬儿,转而向他二爹讨酒吃。
杜书琼笑笑,道:“南儿啊,二爹是不是还教过你一招来的?”
“什么?”
“兵不厌诈!哈哈哈!”
“二爹!你!哎呦,坏了,头疼!头疼!读不了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