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黎浑身如同针刺,眼睛尚未睁开,竟然双手一撑,身子向后挪移去。
片刻之前,顾子歌站在原地,心中感到一丝茫然,这一夜的经历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而最令他不能理解的,便是原本漫天飞舞的阴鬼突然消失在空中。
他只是个武者,而非修道者,对于这诡异的情况,他只以为是鬼聿子身死使这些阴鬼迅速回到了小瓶和短锥之中。
他捡起小瓶看了看瓶口,却发现瓶中仍然不断回荡着阴鬼们的哀嚎声。
他自以为猜测正确,便将小瓶收到怀里,又从鬼聿子的胸口拔出了短锥,接着向地上看去。
因为他将鬼聿子一劈两半的那一剑,两本书册与一个小瓷瓶落在了地上,而其中一本书册已被劈成两半。
顾子歌迅速收起书册与小瓷瓶,握着长剑向卞黎走去。
他不知道先前那只恶鬼的吞噬给卞黎造成了怎样的伤害,但看他晕厥不起的模样,这伤害绝对不轻。
他疾走了两步便飞身掠起,卞黎与他的距离若是用上轻功,一息之间便能接近。
剑芒如霜。
顾子歌一剑刺去,眼见就要刺入卞黎的心口,可是他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卞黎眼睛紧闭,面色如水,分明没有丝毫的意识,但他居然双手撑地,让身子从顾子歌的剑下滑开。
此刻的卞黎意识刚刚恢复,在身子向后挪移的时候,他才渐渐睁开了眼睛。
他这一睁眼,便看见了那个他做梦都想食肉寝皮的人——顾子歌。
卞黎目光突然凝聚成一团烈火,这团烈火直直照在顾子歌的身上。
顾子歌后退两步,警戒起来。
他虽然不久前突破了后天八重,但面对着眼前这个只有后天六重的武者,他竟然没有丝毫获胜的把握。
卞黎心中怒不可遏,也不运转黑气,就直直向着顾子歌冲去,顾子歌心中一惊,举剑便刺。
一剑刺去,卞黎身子一侧,右手成掌运起内力拍向顾子歌,顾子歌同样左掌运力,回击一掌。
两股掌力相撞在一起,顾子歌脚下不动,卞黎却向后退出了好几步。
顾子歌的内力在卞黎的体内横冲直撞,他脸色一变,捂住胸口,运气内力强行将这股内力压下。
顾子歌见卞黎模样,心中疑惑,这卞黎虽然有着后天六重的修为,确是实力虚浮,不仅境界不稳,内力总量也达不到后天六重的程度。
这样的对手若是他出尽全力,三招之内便能杀之,可是他却疑惑,卞黎只有这等实力,为何之前那些阴鬼却奈何不了他?
难不成是之前那恶鬼的吞噬使他实力大衰?顾子歌转念一想,便越发觉得理当如此。
毕竟卞黎遭受了那么多阴鬼的连番攻击,又被那恶鬼吞入口中,就算没有因此失去战斗力,实力也肯定大不如前。
想到这,顾子歌心中倒是放松了些,他将长剑一甩,手臂连着长剑停在身侧,一手背后,轻描淡写地说道:“卞铜手,不知你对我究竟有何恨意?”
这是他一直疑惑的地方,他明明从未见过卞黎,卞黎又为何会恨他?
卞黎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口中吐出几个字来:“你可记得去年此时的夏灯会?”
“夏灯会?”顾子歌疑问出声,接着回忆起来。
按说今年夏灯会也结束了,若说到去年,他理当记忆淡薄,可不知为何,他竟然想起了那个被他拔去了舌头的小扒手。
“当时偷袭我的...是你?”顾子歌似乎回忆起了当时的事,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确信的问道。
卞黎眼神之中仿佛燃烧着火光,让顾子歌竟然有些想挪开目光。
“血债血偿,你既然害死小麻,便要用你的命来偿还。”卞黎眉眼如箭,刺在顾子歌的身上,他语气低沉,带着无尽的愤怒。
顾子歌眼皮微张,嘴角一扬,哈哈一笑道:“可笑,这世道,本就是强者为尊,弱者的性命,又何值一提?”
卞黎深吸一口气,将紧缩在顾子歌身上的目光转为冰冷,他突然低下眼眸,喃喃道:“强者为尊,强者为尊......”
突然之间,他抬起眼眸,沉声说道:“有一点你说错了。”
顾子歌眉头一条,扬声道:“什么?”
“弱者的性命尚且有价值,而你,不仅孱弱,而且悲哀,这才说得上是,不值一提。”
顾子歌听着他的话语,表情由不屑转为惊怒,话音落下,顾子歌剑眉指向卞黎,而卞黎对他的神情毫无兴趣,已然飞身向前。
此刻的卞黎已经恢复了冷静,他运转起黑风决,一股黑气便游走渗入到他的双足之中。
形若残影。
对顾子歌来说,此刻卞黎的身影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
他的眼睛明明死死盯住了卞黎,但此刻卞黎的身形仍让他感到不可捉摸。
鬼魅吗?顾子歌突然想到,比起那些视而可见的阴鬼,如今的卞黎才更像鬼魅吧。
顾子歌闪身暴退,手中长剑横扫,卞黎的身形他虽不能完全看清,但他毕竟有长剑在手,而那卞黎却没有武器。
这便是他的倚仗,长剑在手,一套落云剑法运转开来,顾子歌或侧挡,或直刺,却总是让卞黎讨不到便宜。
卞黎如若疯魔一般疯狂进攻着,而顾子歌只能严防死守,却丝毫无法回击击退卞黎。
十息之间,卞黎攻出数招,直让顾子歌身体大为疲倦。
转瞬间,卞黎站在顾子歌的身前,定定看着他,此刻的顾子歌哪里还有之前的潇洒模样,就连头发也散乱起来。
此刻的顾子歌看向卞黎的目光中充满了惊恐,方才的交手卞黎明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为何这几息之间,优劣之势竟然突然逆转?
“该结束了。”卞黎低吟一声,再次向着顾子歌冲去。
顾子歌心知卞黎的速度远胜自己,不敢败逃,只好硬着头皮应战,他一剑刺向卞黎,卞黎却运起一股裹挟着黑气的内力,握在顾子歌的剑刃上。
这股黑气仿若天蚕丝一般坚韧,便是顾子歌那削铁如泥的长剑,也丝毫无法损其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