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喝了个半醉的许大伯一听这话,当即瞪起眼睛道:“你这婆娘,瞧瞧这说得都什么话儿?什么叫你拿下他,也不怕让人给听去了,生出误会!”
刘氏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里有歧义。
但在丈夫面前,她可不愿示弱,便叉起了腰道:“你个糟老头子,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吃这种闲醋?这大半夜的,几个小子早都喝多睡下了,外头还有个鬼哩!”
“……”站在门外,莫名中枪的张彦再次无语,凌乱在风中。
正当此时,里头又传来刘大娘的奸笑声:“嘿,那小子酒量不挺好的么?鬼精鬼精的小家伙,还不照样喝了老娘的洗脚水?”
“……”
张彦心说,难怪今晚的酒水味道有点怪,酒醒后还伴随着头脑发涨,敢情是被兑了高度酒呀……玛德,只听说过往酒里兑水的,就没见过往黄汤里混白酒的!
心里那个气呀,却又不能发作。
作为一个了解科学的现代人,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和大娘谈谈,以免她往后还老用这招对付自己。
长此以往,搞不好真会喝出什么问题来,他可不愿英年早逝……
屋内,许伯开口道:“真不明白你图的啥!整日介算计来算计去,到头来可好,竟把自家侄女变成了别人的小妾,亏不亏哟!”
“你懂个啥?”
刘氏很不服气地反驳道:“我倒是想让小莲做正室来着,那小子死活不肯,我能有什么办法?再者说了,小莲那丫头也不知怎么回事,偏就一眼相中了那小子,老娘我忍心棒打鸳鸯么?”
“那也不能当妾呀……”
“我呸!当妾又咋的了?真要照你说的,嫁给东城那姓沈的小子,才叫糟蹋了呢!小莲跟着他过,可不得吃苦一辈子?”
“沈家小哥儿也不差呀!至少,人老爹有个铺子,又是家中独子,你找那姓张的,也不见得有多好。”
“你懂个屁!”刘大娘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力挺张彦道:“可别小瞧了那臭小子,人可厉害着呢!将来一旦中了举,咱家小莲哪怕做妾,大小不也是个如夫人么?”
“净想美事儿!”
“你还真别不信,我跟你说老头子,那小子可了不得,拜了咱衙里的李师爷为师傅呢!人李师爷可是正儿八经的举人老爷,有他在那教着,臭小子将来考个举人回来,也没甚好稀奇的。”
“……还有啊,臭小子精是精了些儿,人可不赖。小莲现在能跟着她,将来一旦他发达了,铁定不会亏待那丫头。”
“那也还是大房有地位……”
“你话倒是说得轻巧,怎不见你给出出主意?”
“要我说呢,软的不行,咱得来硬的!”许伯揪着颔下一撇半白的小胡子,气定神闲道:“官司打到大老爷跟前,不怕他不就范!”
“可别——”
刘大娘赶忙劝阻,摇摇头道:“你不了解他的脾气。那小子最不经逼,一逼准急眼儿!当日你可没瞧见,他那翻脸的模样儿,把我都给吓了一跳……”
说着,她心有余悸道:“你也别小瞧了他,人心眼儿可多着呢,未必就能让咱得逞。纵是得逞了,又有什么用?你个老头子也不想想,咱要真那样做了,小莲再嫁过去,还有没有好日子过了?”
许伯细心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只好闷声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就照老娘我的法子办!”刘氏斩钉截铁道:“等到过了今晚,他和小莲成就了好事,我就不信他心里不内疚!他这一内疚,指不定就把小莲给娶去当了正妻。毕竟徐家那边,说穿了,也不过是个口头婚约罢了,当不得准的。”
“那他若是执意要拿小莲做妾呢?”
“那也没法子了,做妾又怎的了?有他这一份愧疚在,将来更是只会一心待小莲好,做不了那「陈世美」!再说咱家侄女,那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闺女,日子过得好了,来日若是再生下个儿子,不就母凭子贵了么!”
“……”
张彦很想进去告诉她,站在心理学的角度上讲,男人的第一个女人,或许能够给他心里留下很大的烙印,但那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因为在处男之夜,男人于此道没有过经验,往往会显得笨拙无比。那么到了以后,心里就会下意识的避开这个见证他成长的女人……
看看历朝历代的那些皇帝,哪一个的童子身是给了皇后的?
那些陪他度过初夜的女人,运气好的,或许还能得个妃嫔的位分,运气不好的,连个位分都没有。
当然,其中也并非不存在个例,比如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万贞儿。成化皇帝为了她,把才立了一个月的皇后都给废了……
在门前站了一小会,偷听到不少‘机密’,张彦自觉已不适合现身了。
正在这时,屋里的谈话也结束了。
只见得窗户上映出一道模糊的人影,半蹲下身子吹灭了烛火。紧接着,屋里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当家的,要不……”刘大娘的声音变得格外温柔,委实让人难以想象,此刻她羞答答如小姑娘般的模样,“咱再生个小状元?”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能生嘛?”
“呸,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随后,里头就传出了少儿不宜的声音,羞得张彦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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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张彦又有些郁闷了,今晚到底该怎么睡?
正值秋末冬初,江南的气候虽算不上严寒,夜里也挺冻人的。
总不能,就在这桌前干坐一宿吧?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坐着坐着保准打瞌睡,继而着凉……这年头,风寒也不是小事,一个不好,真会要人命的!
本就在外头站了半天,他现在身子也是冷得不行,哆哆嗦嗦的就钻回了被窝。
打眼一瞧睡熟了的小妮子,总觉得这么一睡下去,准会出事儿。万一,待会做了什么春梦,再趁着兴致把她给办了……那就不太好了。
虽说已是内定的小媳妇,但她这小小年纪,实在让人下不去口,再长个三两岁还差不多……心里沉沉一叹,张彦默默调转了个方向,与她头脚相对,打算就这么将就一宿。
或许,这也算是抵足而眠了吧?
说实话,他一直就整不明白,抵足而眠到底是个什么姿势。
电视上,三国里边演的是一人睡床头,一人睡床尾。可从文字上来理解,似乎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酒意未消,还要思考这么严肃深奥的问题,张彦不觉也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