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破晓,红鼻角虎的吼声传遍绿柳城,宣示着‘初柳大会’参与者开始入场的时间。
郝南悠悠醒转,惊觉怀中一片湿润,还多了一个人儿。
蓝碧螭双手抱胸,缩成一团,蜷缩在他怀中,水玉尾也卷曲成一圈。
她的脸靠他的胸膛上,眼角带着泪痕,嘴角带着一缕干涸的血迹,似乎是自己咬破的。
这个安静入睡的少女,现在看起来,是那般的人畜无害。
郝南被她枕住了左臂,抬起的右臂不知该放在何处,有些举足无措。
少女被他的动作惊醒,蓝眸初开,如山间小溪一样的澄澈见底,毫无杂质。
“你...”她眉角皱起,说了一个字后便转过身躯,背对着郝南躺着,似是无颜面对他。
“螭儿,我们是朋友,我相信你只是被异香控制,昨晚的事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他见蓝碧螭无颜面对他,就明白她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心生愧疚。
听到郝南的安慰,少女肩头一颤,下半身蜷成一团的水玉尾反而卷得更紧了些。
“不,我昨晚就是想要杀你,你现在就该杀了我,否则以后,我还是会杀了你。”
她心里明白,海渧与人族之间千年恩怨,积累下的仇山血海,早就难以搬开填平。
他们以后极有可能在战场相见,以死敌的身份。
可她懂的这些,郝南是丝毫没有考虑过。
他不过是一个刚从荒僻乡村出来的少年,旅途中遇到了一个好看善意的异族少女,想和她做朋友,仅此而已。
现在她因为愧疚不想和他做朋友了,他却不想失去她这个朋友。
“村长说过,在家靠自己,出门也要靠自己,但在床上就要靠道友了,所以我不能失去你这个朋友。现在在这张床上,我就只有你这一个朋友。”
郝南语气严肃地和背对着的少女说道,并伸出手想掰过少女的肩膀。
蓝碧螭听到这话,一下子懵了,原本痛苦、愧疚等复杂的都停顿了,心底生出莫大的困惑——阿布他在说什么...在床上靠道友?他家村长都教了他些什么呀!
“比如说,我现在身受重伤躺在床上,是不是必须有一个道友照顾我?如果有的话,我希望这个道友是你。”
他继续说道,大手已经放在了蓝碧螭的柔肩上。
她感受到郝南大手上传来的温暖,听到他如此说,心中颇为感动,嘴上却依旧如刀似剑,“不,如果你现在身受重伤,我会拿一把刀插进你的心脏,让你永远躺在这张床上。”
郝南闻言吓得立马把手一收,跳下床来,“咳咳,螭儿,你说过‘初柳大会’对你很重要吧?现在大会马上要开始了,我们出发吧!”
昨天那一刀插得他心有余悸。
少女发觉肩头的温暖消失,心中失落,果然是这样吗...异族,是不可以做朋友的呢,哪怕阿布再善良,也抵不住那插入身体的锋利刀刃...
此时,她也终是回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救回哥哥。
蓝碧螭稍微收拾好复杂的心绪,将下身晶蓝色的水玉尾再次幻化为一双人腿,并转过身去,想起身去参与‘初柳大会’。
“你!”转过身的少女突然一惊——郝南居然又躺回了她身后!她这一转身,恰好和他面对面。
两人四目相对,呼吸相融,却不说话,都觉得有些紧张,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你哭了。”终于过了许久,郝南才先开口道,并伸出食指替她拭去眼角泪痕。
“和我做朋友,我以后会杀了你的。”蓝碧螭肯定道。
“嘿,你真爱开玩笑。”郝南现在还不明白两族之间的尸山血海的高度、深度,无法理解她话中的深意。
和他的不以为意不同,蓝碧螭是非常认真且真心实意的,她凝视着他的双眼,似乎想将他的灵魂看透。
“你记住,如果将来你被海渧所杀,那么那个海渧一定会是我。”她的意思似乎是,不会让他被其他海渧所杀。
说完,她便一跃而起,到了千工拔步床的金色床帘外。
郝南一头雾水地从床上翻身而起,跟上了蓝碧螭。
“女子真是奇怪,下次我还是找个长天那样的美男子做朋友吧。”虽然他嘴上如此说道,但能和蓝碧螭做朋友他心底是欢喜的。
将来或许可以让她帮自己介绍合修道侣,自己的《阴阳诀》第九卷,就是须得和海渧一族的绝世美人双修。
“我可真是聪明,放长线钓大鱼。”
他心底为自己的小机灵得意不已,在村中他常被村长骂蠢笨,要是村长看到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一定会欣慰不已吧。
————
奴村,村口最粗的那株老桃树下,摆了一张圆桌,两个桃花化作的矮凳。
村长和刘婆婆婆在桌前相对而坐。
郝南要是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惊呼古怪,常年不见面、分住村头村尾的两人,在他离开小村后,居然会在同一张桌旁把酒言欢。
两人喝着刘婆婆亲手酿的灵狐酿,吃着从老桃树上摘下的醉粉色蜜桃,交谈甚欢。
“你说阿布他现在可还安好?”刘婆婆望向村口,问道。
“呵呵,自然安好,如果你不乱给他说些悄悄话,他会更安好。”村长轻抚颔下长长的白须,咬了一口饱满的蜜桃,桃肉鲜嫩,蜜色汁水滴落在他的白须上。
刘婆婆长长的白狐尾一扫,将落在圆桌上的桃花扫了个干净,“哼,他不只是你的徒弟,还是我们奴村的下一任奴,凭什么只许你给他指派东西?”
“呵呵,不说了不说了,你既然想知道他是否安好,那我便算上一卦,好让你安心。”
村长在空中探手一抓,仿佛是在抓空气,可当他张开手时,掌心上居然多出了五个黑色、白色的围棋棋子。
“阴阳玄妙,天道难测,但阿布的生辰八字正合天地阴阳、又身负阴阳神诀,我勉强可以算出一二毫。”
“切,别显摆了,赶紧地。”刘婆婆白了一眼,催促他。
村长不再多言,右手一扬将那五颗黑白棋子丢了出去,黑白棋子随着吹起桃花的轻风,绕着那株老桃树飞行。
黑白棋子在风中,随桃花花瓣浮浮沉沉、忽上忽下。
忽然,那风中柔弱的花瓣一凛,花瓣的飞行的方向大变,居然猛然向那五颗黑白棋子撞击而去!
“砰砰砰砰!”
四声爆响过后,桃花轻风中浮沉的棋子只剩下一枚——一枚黑色的棋子。
“嚓!”又一片凛冽的花瓣划过那枚仅剩的黑色棋子,黑棋表面瞬间裂开一道深疤。但棋子还没有碎,勉强保持住了完整。
又过了一会儿,那枚受伤的棋子,终于晃晃悠悠飞了回来,“啪嗒!”落在了那张圆木桌之上。
刘婆婆惊疑不定地拾起那枚带有疤痕的黑棋子,看了又看,激动地质问道:“你方才不是说安好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村长也是瞪大双目,原本抛出棋子的右手微微颤抖着,“生死大劫,五行不振...唯余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