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这算是因噎废食了?”村长说出一个成语,大家都没怎么懂是什么意思,只有一向看不起村长这个“土包子”的贾士才和李承露听得明白。
贾士才略微一愣,他没有料到,村长甘正雄一向大大咧咧,怎么就能说出个成语来了?他不知道,因为镇中心小学的“豆腐事件”,《洛城日报》已经作了专题报道。县里的领导把李镇长叫去,劈头盖脸骂了一个多小时。
李镇长一回到镇上,立马召集各村村长和学校校长开会,专题布置食品安全工作。会上就有村长提出——“咱不吃豆腐了还不行吗?”
“行个啥?因噎废食!”李镇长当时就是这么说的,王镇长带头鼓掌。甘正雄问了一个小学的校长,才明白“因噎废食”的意思。
现在当着本村村民的面,他狠狠地秀了一下自己的文化。李承露今天对这个平时有些马大哈的村长也是刮目相看。
甘正雄看到了李承露,喊道:“承露,咱的豆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大家的目光一时都射在了他的脸上,“没有!绝对没有!村里人现在吃的不都是这豆腐,谁发现有什么问题了吗?”李承露是个鬼机灵,他知道在这个时刻,即使自己赌咒发誓,大家也不一定会全信,还不如把皮球踢给他们,让他们自己琢磨,得出的答案好像还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这倒没有,我声明我这几天拉肚子,纯粹是因为我吃了一些舍不得扔掉的过期药,跟豆腐没有半毛钱关系!”胡洛口的声音尖利,话说出来让人忍俊不禁。
严绣裙撇了撇嘴,哂笑道:“我说怎么这么臭,原来是你屙裤裆里了!”
众人“哈哈哈”大笑起来,气得胡洛口一只手指着严绣裙,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这个女人不好惹,自己根本惹不起。而且这个女人对于他一个光棍儿,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他打心眼儿里不愿惹她。
严绣裙笑的时候,弯曲上身,被焦仲喜看到了衣服中的两团雪白的东西,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他心中对比着自己媳妇霍月痕的两团雪白,好像是有一些区别,下面那货也对他的想法表示认可,不听召唤地行动起来,慢慢地朝裤裆顶去。他赶紧溜进小超市,借着理货的由头,掩饰自己可耻的想法。
“老百姓餐桌上的东西,啥时候都不能放松!我们稍有放松,就会引起不法分子大大的反弹!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洛城领导知道了,县里领导知道了,我的脸没处放!”李镇长说得慷慨激昂,吐沫星子喷到了王镇长的脸上,王镇长没有理会,而是再次带头鼓起掌来。会场上的情形出现在甘正雄的大脑中,他说道:“哎,我可是相信咱承露,这娃娃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从小没有坏心眼儿,吃豆腐就吃他家的啊!”说着话,他还不忘看了看柳眉倒竖的霍月痕,像是对她说,也像是给大家说一样,村长继续说道:“李镇长很生气,对这次食品安全事件发火了,说要一查到底。不过不管怎么样,大家可都要多张个心眼儿,不能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焦伯齐首先响应道:“可不是,这是啥时候?吃到不健康的豆腐,不仅自己难受,也会给地方抹黑。”
梁含嘉从小超市里掂出一瓶白酒,笑着说道:“我这老脸本身就不白,根本不用抹,黑着呢!”
“脸黑心善一直是你老哥的脾性。”胡洛口看到他手中的白酒,赶紧恭维几句,如果他高兴,还能分自己喝上几口。
“不对呀,老梁你家里不是酿的有酒吗,怎么啥时候舍得花钱买酒喝哩?”焦伯齐问道。
一句话问的梁含嘉脸都红了,撂下一句“你管得不少”,人就气呼呼地走了。
“让我的脸没处放,我也坚决让违法分子无地自容。王镇长,你负责,带领镇食检、教育、公安等部门,查!举一反三查!务必一查到底!”李镇长一直有在大会上对副职安排工作的习惯,但声色俱厉到瞪眼睛、拍桌子的程度,甘正雄是第一次遇见。
所以他心里还有些不放心,走到李承露身边,笑着说道:“承露,你跟我来一下,给我帮个忙。”
离开人群,李承露轻轻地问道:“甘叔,我能给你帮上什么忙?有啥需要我干的你尽管吩咐!”李承露哪里不清楚,堂堂一村之长,会找一个穷小子帮忙?笑话!
“你给叔说说,你的豆腐真的没问题?”甘正雄看身边没有别人,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甘叔你放心,我这开门做生意的人,不能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李承露几乎要拍胸脯了,“再说了,我可不能出什么事儿,要不我哥咋办哩!冲着我哥,我也不干那违法的事情。”
甘正雄点了点头,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叔信你,今天把话给你讲明了,上面这次是来真的,你这搞食品的可要万事小心,不能走半步弯路呀!”说完话,若有深意地望了李承露一眼,挥挥手离开了。
李承露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甘正雄高大威猛的身躯消失在路的尽头。他心中对他有着无限的感激,不管村长平时在村中干了多少不得人心的事情,也不是因为他是甘棠的父亲。此时的甘正雄是李承露心中雪中送炭的好人、扶危济困的英雄。
愣了一会儿,李承露又回到小超市。霍月痕一双刀剑一样的眼睛盯住他,说道:“承露,这下你的生意该红火起来了。”
“婶,你们要是从镇上进豆腐不方便,需要的话,可以从我这里进。价钱保管比镇上便宜。”李承露“嘻嘻”笑着说道。面对霍月痕的冷眼,他不能做到针锋相对,因为李承露目前还不具备那样的实力。
“哟哟哟,口气倒是不小!”霍月痕一脸的鄙视,她根本看不上李承露的那个小作坊。
“谁的口气不小呀?”一个浑厚的男中音说道。听到这个声音,人们放下手中的纸牌、麻将、棋子,纷纷把目光聚拢过来。
“是锁老师呀?”霍月痕做小生意多年,惯于见风使舵,见到村里德高望重的锁山愚,一副面孔立马有阴转晴。
“小孩子家,糊口的本钱,不容易呀。咱们做长辈的能扶持扶持一把,扶持不了,也不能给孩子难堪嘛。”锁山愚说的入情入理。
“锁老师说的是!承露这孩子不容易!”说话的是焦仲喜,他媳妇儿霍月痕已经退到了小超市里。她见不得李承露抢她的生意,又不敢公然叫板锁山愚,只好悻悻地“躲”了起来。
几天来,王镇长领着食品安全督察大队把全镇各个学校、企业、超市查了个遍。每到一处,检查工作都是严肃认真的,检查完工作,一般就近喝喝小酒,放松一下。来到南岭村这天,是个下午,按照督查大队一个和甘正雄熟悉的伙计的说法,王镇长中午喝的是小酒,晚上时间长,可是要喝大酒哟!
甘正雄不敢怠慢,赶忙安排着去张罗。南岭村的被检查对象主要有三个:一个是村小学的食堂,一个是霍月痕的小超市,一个是李承露的豆腐坊。
虽然村小学的食堂承包出去了,但村小学是公办学校。俗语说“公对公,稀?松”,何况王镇长是镇上分包教育工作的领导,对学校这一块,再怎么着也不会下狠手。这样一来,霍月痕的小超市和李承露的豆腐坊便成了主要目标。按照以往的惯例,这样的检查下来,自然是有小超市和豆腐坊承担接待任务,至少要把吃喝的费用拿出来。甘正雄听说霍月痕的小超市,最近一段时间不怎么卖豆腐,李承露的豆腐坊里倒是每天产出不少豆腐,这次检查的起因是豆腐,所以小超市似乎不应该是第一目标,那么豆腐坊——
想到这里,甘正雄有些为难了。这种情况下,让小超市出费用,凭自己的威望,他们应该会拿出来,只是不会心甘情愿,说不定还会有怨言;豆腐坊每天的日子过得怎样,他不清楚,仅仅每天白送出的几十份豆腐,恐怕他也挣不了多少。思来想去,甘正雄决定,自己当一回冤大头,这个费用由村委会出吧。
“甘叔,这可不行!”李承露听甘正雄说了一句,马上提出了异议。
“咋地?我可都是为你着想哩!”甘正雄不明白,面前这个黑矮小子,脑子这么不开窍,拿着村长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甘叔,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我是觉得,不能为了我的事情,让集体跟着背包袱呀!”李承露一脸愁容地说道。
甘正雄“嘿嘿”一笑,指头指着李承露笑道:“你小子,将来出息了,再来报答你叔的这份恩情吧!”
“甘叔的恩情承露什么时候也不能忘,我不是那个意思。”李承露的言语,让甘正雄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放低了身段,这样可以平视到李承露,用一双大眼睛盯住李承露的眼睛说道:“承露,你到底是个啥意思?”
“我的意思是让他们彻彻底底地检查,一查到底地检查,我不怕检查。而且招待的费用全由我出,不给咱豆腐坊抹黑,不给南岭村集体背包袱,给咱村长争光!”李承露见自己刚才表达的不够清晰,便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甘正雄直愣愣地看着李承露,像看一个陌生人,还围着他转了一圈儿,然后说道:“承露,你是个有大抱负的人呀!叔一直小看了你,你不简单,不简单!”别说村长甘正雄,南岭村家家户户转一遍,谁能想得到,李承露一个孤儿,还带着一个弱智的哥哥,在为人处世上能有这样的大局观。
在李承露看来,这可是自己的深谋远虑:因为豆腐的缘故,闹了那么大的动静,给整个豆腐行业都抹了黑,一定程度上已经影响到了自己的生意。现在镇里成立了检查大队,李承露正好给他们个“一查到底”的机会,也可以借此证明自己是清者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