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露心中不能作出决定，也只好暂时放下不想。按照他那天晚上说的，除了磨豆腐、卖豆腐外，把新收割的豆秧晾干，趁着出太阳的日子，挑到院子里、马路上暴晒，晒得一个个豆秧焦脆，再经过人工踩踏，过往车辆碾压，掺着豆叶、豆杆、豆荚、灰尘的黄豆总算有了初步模样。又经过李承露用筛子过滤、迎风吹扬，几天的暴晒，黄豆最终入仓了。
今年的黄豆根本不能和去年的比，产量少不说，黄豆的成色也不足，黄的程度还不够，再加上一些之前发芽的，简直有种惨不忍睹的样子。
卖豆腐经过洛水，李承露在水面上照了照自己的模样，越看越觉得有种晦气的感觉。干一个出苦力的生意，竟然也如此的不如人意。
正在李承露懊恼出神的时候，洛水的水面上映出一个女孩儿漂亮的脸庞，脸庞上的嘴巴嘟着，带有些埋怨地说道：“怎么，没见过美女？”
李承露转过身去，看到一个打扮入时，却有几分痞气的漂亮女孩儿，面目看起来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便伸出手指着她说道：“你是——”
“想问我是谁？我偏不告诉你！哼！”女孩儿说起话来又是嘟着嘴，好像对李承露有什么不满意似的。
“不告诉算了。”李承露才没有闲工夫陪她闲聊哩，说着话起身离开，朝自己的三轮车走去，一车的豆腐还等着买主呢。
“站住！你不想知道，我偏要告诉你！”女孩儿说起话来有些颠三倒四，让李承露觉得这女孩儿更有几分亲近，真的好像在哪儿见过。
“你是莫愁？”李承露忽然想起来了，就是她！曾经在村长甘正雄家里见过她，不是李莫愁，而是莫愁！
“就你这眼力，难怪只是个卖豆腐的！”被对方认出来，女孩儿并没有感到高兴，说起话来好想还带了几分鄙夷。
李承露听了这话，并不生气，而是和颜悦色地说道：“对不住，美女，我眼力一向不好，有时见过好几次面，都分不出来谁是谁，更别说咱们只见过一次，真记不住。”
女孩儿听到这里，反而“嘻嘻”一笑，眉飞色舞地说道：“没想到你一个卖豆腐的，人长得又矮又黑，夸起人来还有点儿，那个啥。”
李承露很快明白过来，莫愁以为自己眼力差，平时见人几面都分不清楚，而见了莫愁一次就能认出来，说明莫愁还是有过人之处的。这是拐着弯儿夸她特别呢。
“还有点脑子！”李承露替她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让她更加高兴，连连夸他“懂事”。
“矮个子，我看你是个懂事的人，怎么好像一脸的愁苦，聪明人不应该有想不通的事情呀！”莫愁此时充分表现了一个小女生的天真可爱，却又在无形中夸了李承露一把。
“做小生意的人，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哪能事事顺风顺水？”李承露说道。
“看你想得挺明白的，何必还要一脸的愁容。愁苦是一天，高兴也是一天，自己为难自己，划不来的。”莫愁此时又表现得像个大人，正在教育小孩子。
“莫愁——这个名字起得好，所以你没有愁苦。”李承露苦笑着说道：“我名字没起好，所以总是遇到麻烦。”
莫愁见他顾左右而言他，更增加了好奇心，追着问道：“你遇到什么麻烦了，跟我说说，我好给你参谋参谋。”
李承露平时没有几个朋友，甘棠和种天津都在洛城读大学，李承露的苦恼既没有机会也没有心情告诉他们。现在遇到一个主动跟自己搭讪的漂亮姑娘，而且还追着问询自己的麻烦，要帮助自己参谋参谋，李承露自然很快袒露心扉，把黄豆发芽的苦恼和她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听他讲着，她一会儿扭头冥思，一会儿手挠额头，好像听得很认真似的。等李承露说完，她说道：“两条路都走不得。这还不简单，走第三条路呗！”
“第三条路？”李承露被她小女儿的神态吸引住了，一时半会儿没明白她说的第三条路是指什么。
“我刚才还说你聪明哩，没过一会儿，让我觉得你实在是个大笨蛋。黄豆是个万能品你知道不知道，可以做豆腐，也可以做豆浆，还可以做豆腐脑，当然还能做豆皮，豆筋，还有豆芽啦！不就是要它发芽吗？！”
“豆芽！？”李承露忍不住重复了一句，心里豁然开朗，拍着手说道：“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总之已经发芽了，正好可以泡成豆芽，豆芽就是要黄豆发芽呀！”
莫愁撇着嘴，好像有些瞧不起李承露，讪笑着说道：“矮个子，你真是个没见识的乡巴佬，这么简单的问题，想不通也还算了。一点儿事情，高兴得没个样子。”莫愁话音未落，人已经蹦蹦跳跳地走了。
李承露并没有被冒犯的想法，心里甚至还有一丝丝甜甜的味道，是和甘棠聊天完全不一样的一种感觉。
上午卖豆腐的过程中，李承露的脑海中一直在转悠，想的都是黄豆泡豆芽的事情，第一步该怎么办，接下来如何，然后再怎样，整个流程都在他的脑海里过了一遍。
一个买豆腐的主顾问李承露道：“小伙子，前一段时间，有一个月没见着你，你干啥去了，害得我们没有豆腐吃。”
李承露心里正高兴，来不及思考，便脱口说道：“村里不是有个小超市，里面好像也卖豆腐哩。”
“哎呀，没吃你这豆腐前，那豆腐能吃，吃了之后，觉得那豆腐根本吃不成。味道不行，还不新鲜。”大妈说起话来就开始唠叨起来。但因为主要是夸奖李承露，李承露也不好意思打断他。
“小伙子，磨豆腐是个出力气的活儿，你能把豆腐做好，而且不卖过期货，说明你肯出力还有良心，不过也要多动动脑子。”大妈说起话来一会儿像是表扬，一会儿又像是挖苦，让李承露有些摸不着头脑。
“婶，你说哪方面动动脑子，我怎么不明白呀。”李承露诚恳地问道。
大妈听到李承露叫自己“婶”，立马变得慈祥起来，“呵呵”笑着说道：“你这个孩子，我看着是太实诚了。豆腐卖了快一年了，咋还是净卖个豆腐，都不想着再弄点别的生意？”
李承露“呵呵”一笑，说道：“婶，师父当年只教了我磨豆腐这一招，我不会干别的呀！”
“傻孩子，啥会不会的，只要肯干就一定会。你想想，刚开始你这豆腐到村里，一天能卖几车，现在能卖几车？”大妈分析得越来越深入。说的也很有道理，自己磨的豆腐虽然好，可谁家能天天吃豆腐？
见李承露沉默，估计已经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大妈更来了劲儿，向前一步说道：“师父教会了你磨豆腐，你可以琢磨着拓展手艺嘛，什么豆腐干、豆腐皮、豆筋的，都可以弄些，年前你叔从省城打工回来，带了一些，吃着可是不赖，只是那些塑料袋里装着的，终究没有现做出来的吃着可口。”李承露打心里认同大妈的话，所以对她频频点头，而大妈的兴致也越来越高，又向李承露靠近了一步，说道：“孩子，我看你脑子不够活泛，实在不行，咱可以先从豆芽开始嘛，搭配着卖，种类多些，我们的可选余地也会多些，总体算起来，生意肯定比单卖一样产品要强。”
李承露心中已经有了泡豆芽的念头，经大妈鼓动之后，更是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晚上回去后，李承露按惯例碾压好豆饼，泡进水里。摸索着取了一碗今年的新黄豆，用清水冲洗干净后，泡进了一个干净的盆子里。他要先做个实验，搞清楚泡黄豆的方法，等到技术纯熟了。再把今年的新黄豆进行分类，品相好的可以继续磨豆腐，品相不好的就泡成豆芽。
周末甘棠和种天津回来，李承露的豆芽正好泡成。便炒了一盘请他们品尝。甘棠还傻乎乎地问道：“承露，你做豆腐的，怎么想着吃豆芽呀？”李明堂正叫她，她微笑着到他那边去了。
“豆腐吃腻了吧？嘿嘿！”种天津自从进入洛城大学读书，整个人好像都在慢慢变化，言语举止有时似乎变得有几分猥琐，和他高大白净的形象比起来，让人有种恶心的感觉。
“觉得怎么样？”李承露不理会他的深层次意思。
“炒得还可以吧，快赶上学校食堂的大锅菜的水平了。”种天津说道。
“你是说不行？”李承露问道。
“就是很一般吧，黄豆芽炒得是不是太重了，吃着吃着好像有一股子苦苦的味道。”种天津说的有些认真了，也吸引了李承露的注意力。他夹起一筷子，放到自己嘴里，嚼了一会儿，到最后，似乎真有些苦苦的。
“甘棠，甘棠，你过来一下。”李承露叫道。
甘棠正陪李明堂在院子里玩，听到李承露叫自己，抚摸了一下李明堂的脑袋，来到了屋里，问道：“干啥呢？”
“刚才我炒的一盘豆芽怎么样？”李承露问道。
“还可以吧。”甘棠笑着回答道。
“没有点儿苦苦的味道？”李承露歪着脑袋问道。
甘棠狡黠地一笑，说道：“我以为什么事儿呢，可能是你炒菜时炒得重了，不过凑活着也能吃。下次注意点儿就行了。”说完，又到院子里陪李明堂去了。
“天津，你刚才说起豆腐吃腻了，怎么笑得那么恶心？”李承露边吃豆芽边说道。
种天津趴在门口朝外看了一眼，见甘棠正和李明堂两个人正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捏泥人玩，便压低声音说道：“承露，我最近在学校看了不少岛国*****，让人有种吃不腻的感觉，嘿嘿！”他一定对所说的内容十分向往，说着话，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李承露却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跟吃豆芽、吃豆腐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