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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破产

月娥逃跑了,田大顺也不见了。他们会不会去了一个地方,没有人知道。李承露找不到月娥。也没见着田大顺,但他出了六万元钱,他要接手镇上的豆腐坊。

进入豆腐坊,李承露把里里外外简单收拾一下,卫生打扫过后,看起来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伸手抚摸全自动磨豆腐机器,李承露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兴奋,第一次到北岭村跟着师父学磨豆腐的情形清晰地展现了出来,那些机器笨拙不堪,甚至于不如自己在南岭村豆腐坊购置的机器。眨眼的功夫,摆在他面前的是全自动的机器,这中间要节省多少人力呀!师父说要保留传统工艺,可明明更加节省力气、提高效率的机器才是时代发展的需要哩。

想到这里,李承露猛地给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心中不停地咒骂自己:“怎么就忘了本?师父反复说过,要保留住传统,见了新设备,大脑怎么就不听使唤了?这属于见风使舵,是对师父的背叛哩!”

“你是谁?在这儿干啥哩?”一个男人的声音气咻咻地说道。

李承露抬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豆腐坊的门口站立着两个中年男人。“你们是?”李承露不解地问道。

“我们是谁?”刚才说话的男人瞪大眼睛,用手指着自己,问道:“笑话!你是谁?”

“我是这个豆腐坊的新主人!”李承露理直气壮地说道。

“龟孙,你胡扯啥哩!”另一个男人立马瞪圆了眼睛骂道。

李承露以为自己做梦了,悄悄地在自己后背上捏了一下,疼得不行。他仔细看了看门口的两个人,脑海里瞬间转出几个问号。会不会是和以前店里有纠纷没有处理完的?会不会是一店两卖的?会不会是附近的地痞流氓,自己初来乍到,没有去拜码头?

“两位好!这个店是我花了几万元从原来老板手里买来的!”李承露为了让对方听清楚,也为了显示自己的正义性,故意一字一句地说道。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第一次说话的男人说道:“原来哪个老板?”

“就是月娥姐!”李承露说道。

第二次说话的男人说道:“那个贱货,她不是老板!”

李承露忙说道:“我看过原来的执照和租约,显示的是月娥的名字。”他是按照开店的相关规定来说的。

两个男人对此却嗤之以鼻,第二个说话的男人说道:“实话告诉你,这个豆腐坊的老板是我弟弟沈三儿,我是他二哥沈老二,这是我们大哥沈老大。月娥是我三弟的老婆,但是自从我三弟去世以后,这个贱货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儿,跟着别人跑了,所以这个店应该是我们沈家人的!”李承露算是认出来了,这个人是沈老二。

沈老大接着弟弟的话茬儿说道:“可能是我家老三以前受那个贱货的骗,把证件上都写成她的名字,其实你不用想就应该清楚,这应该是我们沈家的店面。”

“你们家老三和月娥是两口子,他俩不管写的谁的名字。但这是他俩的产业,这不假!”李承露弄明白了一些事情,便笑着说道:“是他俩的产业,我花几万块买过来,就是我的了。和你们俩关系不大吧。”农村的规矩,即使是亲兄弟,结了婚分了家,就各是各的了。沈老大和沈老二明显是要把属于弟弟小家庭的产业划规大家庭所有。

“日你娘!你个龟孙,不要胡搅蛮缠,我们家的店就是我们家的,我家老三没有了,贱货月娥跟人跑了,你说你花了几万块,我还说我花了几十万哩!”沈老大不顾自己穿得破破烂烂的衣服,显出一副无赖的样子,说道。其实看衣着就可以看出,他哪里能拿出几十万,他这辈子恐怕都没见过上万元的钱。

李承露定了定神,说道:“我们当初在买卖的时候,中间的保人是镇中心小学食堂的承包人田大顺,你们可以去问一问。”

“问个鸟呀!田大顺个龟孙早不见了。我看他和贱货月娥肯定不清不楚,可能就是他俩私奔了。”沈老二说话毫不客气,完全根据自己的想象进行推测。

李承露实在忍不住了,不想和他们在这里胡搅蛮缠,便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沈老大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歪着脑袋说道:“不怎么样,请你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别再我家店里打扰我们。”说着话,和沈老二一起,开始对李承露推推搡搡。其实虽然不是一个村子的,但是他们知道李承露,清楚他也是一个磨豆腐的小生意人,没有根基。在农村,除了上面有大的关系外,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兄弟姊妹要多,一个个虎视眈眈立在面前,不怕镇不住局面。

李承露并不怕他们,可是在沈家兄弟两个推搡他的同时,又出现了两个中年妇女和四五个蓬头垢面的孩子。两个妇女应该是沈老大和沈老二的老婆,她妯娌俩很快加入战团。

农村的女人撒泼耍赖起来,文明人根本不是对手。李承露读过不少书,做人做事都还顾忌脸面,两个女人上前,你一巴掌、我一拳头地朝李承露袭来,几个孩子也和他们的父母一样,狼崽子一般,前后左右围攻李承露。这时候,沈老大和沈老二反而停住了手,站在一旁观战。因为李承露自始至终都没有动手,而是一味躲避忍让讲道理。他俩大男人实在没有脸面再出手了。

李承露回到家中,正好甘棠过周末来找他。看到他脸上一片乌云,衣服被撕扯得歪歪扭扭,还有几处破烂,她心疼地问道:“咋啦,承露,出啥事了?”

“没出啥事,摔了一脚。”李承露不想她担心,一边说话,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

“你不会说谎。给我说说,怎么了?”甘棠焦急地随着转过身去的李二白,也转过身来,站在他的面前。

甘棠督促李承露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倒了一盆热水,让他洗了脸。她静静地说道:“承露,有啥事儿,你别——”

她的话没说完,种天津大大咧咧地走进来,坐下说道:“承露,镇上的豆腐坊够气派吧?我跟你说,那机器看着比你现在的机器大上好几圈儿。以后你坐着数钱就可以了。”

李承露没有说话,甘棠挤兑他道:“胡扯什么,张嘴闭嘴都是钱!亏你还是大学生哩!”

“甘棠!你这话我不爱听,大学生也是人嘛!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我们首先挣了钱,才能搞文化、搞艺术、搞发展嘛!”以前木讷的种天津,自从进了大学的校门,慢慢地变得伶牙俐齿起来。

甘棠给了他一个白眼,嘴里说道:“切!”

种天津在洛城大学校园里没少缠甘棠,多数情况下,甘棠都尽量给他留面子。但回到了南岭村,在李承露面前,她往往直言不讳,丝毫不给他留情面。

李承露不想对他俩隐瞒过多,便说道:“遇到麻烦了。镇上豆腐坊的月娥不见了。现在她的两个大伯哥硬说豆腐坊是他沈家的,已经霸占住了。”

“咱告他去!”甘棠咬着牙说道:“明摆着欺负人嘛!我们正儿八经花钱买来的,凭什么是他沈家的?”

李承露看看甘棠,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如果他们再胡搅蛮缠,就去法院告他们。

“甘棠,你太天真了。”种天津说道:“你去告他,各种程序走下来,至少要半年。半年时间,承露还做生意不做了?即使将来官司打赢了,他们兄弟两家真撒泼耍赖,谁能把他咋地了?”几句话说得甘棠无言以对。

过完周末,甘棠和种天津去洛城走了。李承露顾不上镇上的豆腐坊,依然在自己的小豆腐坊里磨豆腐。早上路过洛水的时候,他等了一会儿,想着能像平时一样,遇到挖沙回来的胡洛口。不过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见到胡洛口的影子,却发现小学教师贾士才鬼鬼祟祟地在洛水堤上往村外的方向跑去,很快消失在晨曦中。

李承露蹬着三轮车转了几个地方,豆腐的销量却很不乐观,有人对他指指点点,原来的一些老主顾看见他也面带怒容,让他有一种犯了众怒的感觉。他自问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呀!

“嫂子,你——”李承露话没有说出口呢,平时来买他豆腐的一个老主顾已经黑了脸,远远地避开了。

“婶儿!”李承露看到一个大妈从身旁走过,不管买不买他的豆腐,他都很礼貌地打一个招呼。大妈扬了扬脑袋,就像没有看见他一样,直直地走开了。

就这样转了半天,李承露的一车豆腐还没有卖完,这和近期的生意状况况简直判若云泥。回到家中,他遇到了专门来找他的锁山愚。

锁山愚的表情也是木木的,好像喉咙处堵了一根鱼刺一样。

“锁伯!”李承露叫道:“你闲了。”

“我不是你伯!”锁山愚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可想而知,他的内心世界应该是何等的波涛汹涌。

稳定了情绪,锁山愚问道:“承露,你跟镇上豆腐坊的月娥?”李承露只好一五一十地讲了自己最近收购镇上豆腐坊的事儿。

锁山愚听得有些不明白,问道:“我说的是月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最近外面都在传,说你欺负一个寡妇,还害得人家孤儿寡母不知所踪。说你是拐——”

李承露当即跪下赌咒发誓。锁山愚看他一脸虔诚,不像说谎的样子,于是低着头说道:“承露,咱住在这北邙山下,看得最重的是名声。别人私底下给你这么一传扬,恐怕没人敢和你做生意了。”

他心里隐隐有这样的念头,经锁山愚提醒出来,才彻底明白一天来遭遇的原因和要面临的可怕后果。

接下来的几天,李承露的遭遇比前几天更惨。一天下来,豆腐基本上卖不出去一斤,生意已经不能再做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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