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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离去

行进的马车终于开动了,它不可能为一个人停留,也不会因一个可笑的坚守而暂住,就像历史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停留在某一页,这哪怕是神明也是无能为力的。

提奥多回头凝望着王宫,白雪皑皑,为王宫平添了几分素雅,银装素裹。

城头上立着一位佳人,与冰雪融为一体,她的身侧立着一位头戴王冠的青年,银白色的铠甲与白雪交相辉映,熠熠生辉,血色荆棘花的披风上覆满了白雪。

提奥多罩在黑色的斗篷中,遮住了他单薄的身板。

他本来就不甚强壮,斗篷是他覆盖在外的伪装。

提奥多回眸笑了笑,城头上的一双璧人远远的招手,马车终是辘辘开动了,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提奥多已经迈步回到马车,而城头上的一双人依旧矗立在那里,只是在纷飞的大雪背后,看的不太真切,而这却是提奥多在心中留下的最后影像了。

马车在雪地上渐行渐远,终于再也看不到踪迹。

马车内很舒适也很温暖,冰冷的雪花向这里飘来不一会就都变成雾气亦或是清露升腾了。

提奥多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回想着艾伦打趣让他叫姐夫的样子,嘴角也不自觉的微微勾起。他的朋友并不多艾伦就是其中之一。

都已经是一国之君了还是如当年一般的不正经,不过还真是怀念啊......

学生的时光永远都是最单纯最美好不掺杂其他杂质的。

怀里的小黑猫不安的扭动,提奥多安抚了两下,脑中盘算着下次给姐姐和艾伦带点什么好东西来,一时间竟是有点出神。

突然提奥多双眉紧蹙,猛然睁开双眼,警惕的望向四周,万籁俱静,只有铠甲碰撞的声音和马车行进在雪地上的沙沙声,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与他同车的凯尔斯沃思诧异的看着提奥多:

“怎么了?“

提奥多皱着眉细细的感知了一会,可是周围似乎真的别无异样,难道我真的感觉错了,可是我刚才明明感觉到了有一股邪恶的力量......

提奥多压下心中的不安,开口道:

“没什么,可能是我感受错了吧,最近几天不怎么在状态,太劳累了。“

凯尔斯沃思无语的看着提奥多,其他两条他认同,但这个太劳累了怎么都按不到提奥多身上啊。

提奥多也不管凯尔斯沃思心里怎么想,再次闭上眼睛,手中轻轻逗弄着小黑猫。

卫戍之丘内一个黑发黑眸的中年人蹒跚的从一个洞**走了出来,身上沾染了血迹,望着远方轻轻的松了一口气,摸着心脏的位置,嗤笑一声:

“什么圣西斯廷的大主教,原来不过如此罢了。“

身后两个没有头颅的骑士和骷髅眼中发出幽蓝色的暗光。

有时候一个小小的过失,便足以改变一切,面目全非,追悔莫及。

凯尔斯沃思看着提奥多再次闭上眼养精蓄锐,冥想修炼,不由感到外面人所说的不真切。

克莱斯特阁下不仅仅靠着有一位最好的导师,最好的引路人,神明赐予他的强大天赋,而在于其本身的坚持。

其实不管外人怎么说,怎样冷嘲热讽,于凯尔斯沃思来说他本身是挺佩服他的。

试想哪个少年能数年如一日的终日除了修炼还是修炼,凯尔斯沃思扪心自问自己是做不到这样的,不说是少年的他,哪怕是现在的他也是一样的做不到,凯尔斯沃思并不认为承认自己不如他人的缺点是件不美好的事情。

时间就在提奥多枯燥的修炼中一分一秒的过去,途中有经过热闹的小镇,有异域的风情,有美丽的山野,就连凯尔斯沃思都不由自主的呗吸引了下来,但提奥多依然不为所动,只是默默的蜷缩在车内修炼。

不知道为什么凯尔斯沃思看着静静修炼的少年突然有点怜悯他,每天活在高度的自律中也不见得是一件什么好事,他割夺了人们的一些天性,恐怕克莱斯特阁下还不知道什么是童年吧,就算有,恐怕也是不尽人意吧。

他的骄纵也许是他的伪装,也许那并不是骄纵而是不知道如何去与外人更好的接触,从这次阿斯加尔之行凯尔斯沃思可以看出,提奥多并非像其他人所说的那样不近人情,待人苛刻,不拘言笑,最起码他看见了提奥多对他姐姐的那一点柔情,也许这个孩子只有在面对至亲的时候才会打开自己吧。

与提奥多这么多天的相处之下,他并没有从他身上看见其他贵族少年的不良嗜好,除了整个人冷冰冰的之外,这是一个极度自律优雅的人。

其实也不尽然是因为他性子冷,更多的可能是不知道如何与陌生人更好的进行交流,虽然凯尔斯沃思很想问问提奥多究竟是不是这样,但是他也知道就算他问了提奥多也不会告诉他答案的。

只可惜教皇冕下能教他如何修炼,如何做人,却是教不了如何与人接触的那些待人接物之事,因为那些事情是想教也教不了的,唯有通过自己的感知。

提奥多被凯尔斯沃思的目光看的有些发毛,他并不喜欢别人一直盯着他看,这样会是他感到非常的不舒服,不自在。

提奥多睁开眼疑惑的看着凯尔斯沃思,面具上的光泽滑动了一下,提奥多开口问道,虽然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温度。

“怎么了?“

看着提奥多略带探寻的目光向他望来,凯尔斯沃思连忙摆了摆手,摇了摇头。

“没什么,就是已经快到圣西斯廷了,提醒你一下。“

提奥多哦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半响,开口道:

“我们不是要去法师塔吗,为什么还要回圣西斯廷?“

凯尔斯沃思诧异的看着提奥多,难道他不知道我们要向教皇冕下复命后,通过圣西斯廷的传送阵前往法师塔吗?

虽然心里疑惑但凯尔斯沃思还是耐心的解答道:

“我们回去先向教皇冕下复命,复命之后,乘坐传送阵到法师塔。“

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上回来圣西斯廷的那些法师塔的人也是这么来的。“

凯尔斯沃思不解的看着提奥多的脸色慢慢边僵。

搞什么吗?这么远还有传送阵。

提奥多突然想起来上回去莫尔海姆搭的那个小传送阵,仅仅是那样一个传送阵就让她恶心半天了,这么远那不是要了我的小命吗?

半响,提奥多在凯尔斯沃思疑惑的目光中开口道:

“那个......“

提奥多摸了摸鼻子,但入手的却是面具的冰冷,略有些尴尬的问道

“那个.......能不能换一种方式去法师塔......”

虽然知道这样因为自己而麻烦别人不是该有的美德,但提奥多仍然想争取一下。

凯尔斯沃斯感到有些奇怪,摇了摇头

“以往都是通过传送阵的,但具体怎样去你可以去问问教皇冕下。”

“哦......好吧......”

提奥多讪讪一笑不在言语,马车内又变的沉寂了。

孤独本是生命的常态,但习惯了孤独与寂寞的人,依然向往多彩的世界,空虚的心境并不是孤独可以填补的。

权力与地位身边相伴的是不尽的孤独,这仿佛是一道道枷锁,束缚在提奥多单薄的身子上。

窗外依稀可以听见小孩子们打闹的声音,依稀可以看见有少年纨绔横行霸道,青年武者高谈阔论谈天论地.......

少年意气哦......

虽然提奥多从小长在圣西斯廷这样的环境中并不怎么喜欢这样浮夸的行为,但是不得不说他居然对这样的行为有一点向往,这是提奥多打死也不承认的。

提奥多看着外面热闹的景象不自觉的笑了出来,但马车继续前行很快就到了圣山下。

随着马车停下,提奥多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收敛。

提奥多抱着小黑猫,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掀开门帘走下马车,已经有人提前候在一旁,提奥多看见相熟的人就微微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凯尔斯沃思跟在提奥多身后从马车上走下,寒风凛冽,吹在脸上令人很不自在,提奥多将小黑猫护在怀里,腾出一只手来拉低了罩在头上的斗篷,在风雪中走了一阵,回头看向凯尔斯沃思,沉声道:

“凯尔斯沃思阁下,麻烦你去向教皇冕下复命吧,我等等就来。“

凯尔斯沃思扫了一眼提奥多怀中微微发颤的小黑猫,心里已经明悟,颌首应允。

圣西斯廷的教皇居所内四季如春,温暖如故,而提奥多的居所就在不远处。

老教皇身上的衣物还是打理的那般整洁,有时候从细微之处就能看出一个人来。

看着只有凯尔斯沃思一人回来,老教皇抬起头笑着问道:

“提奥多呢?又跑去做什么了?“

凯尔斯沃思恭敬的行了个礼,才开口回道:

“克莱斯特阁下应该是回去洗漱一番,准备以最圣洁的样子来面见冕下吧......“

这话说出来不说老教皇信不信,就连凯尔斯沃思自己都不信。

老教皇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这才在一起几天,几天没见连你也为他打掩护了。“

凯尔斯沃思脸上有些尴尬,但还是开口道:

“冕下,或许克莱斯特阁下应该多与同龄的少年们多接触接触,总觉得他太过于压抑了。“

老教皇叹息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凯尔斯沃斯

“连你也这样觉得了吗......?”

也不等凯尔斯沃斯在说些什么,老教皇开口继续道:

“兰斯拉夫劝我对他放手,把他丢到下面自己去磨练。”

“算了,此事到时候再说吧.....”

”不过我的教子,会走得比我更远......“

凯尔斯沃斯只是静静的聆听着,这是他作为主教时就保留下来的好习惯,虽然他对教皇冕下居然对克莱斯特阁下报以这么大的期望而惊讶,但习惯促使他保持沉默。

老教皇看着花苑中的花心中有点犹豫,拿不定主意。

花苑里的骄傲的花朵也许失去了庇护也比不得外面的残花好到哪里去,但是谁又说不定呢?

回到自己房中的提奥多细心的取来干毛巾给小猫擦拭身子,小猫刚粘上点雪,雪化了身上湿漉漉的,姐姐说小猫还小不能让他们碰水,这样容易生病感冒,人生病感冒不一定是大事,可是对于柔弱没有抵抗力的小猫而言可是致命的。

做完这一切,提奥多又找来一件厚厚的斗篷给小猫裹上,就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提奥多伸手抱起小猫向外走去。虽然他知道去外面可能会使得小猫受惊,但他仍然不想放下小猫毛茸茸的身体。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一个充满互斥思维的集合体,一面是自私的,一面又是向阳而生的。

也许是担心风寒真的会伤到小猫,提奥多释放了个光罩为小猫护体,这样足以保证小猫不会受到寒风的侵袭而致病。

从这走到目的地的距离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提奥多走到门口,脱下斗篷轻轻的抖落上面的雪,用手掸了掸落在肩膀的雪花,怀中抱着小猫,信步走向亭中。

“这是你的新玩具?”

老教皇看了一眼提奥多怀中的小黑猫,注视着提奥多的眼睛说道。

提奥多笑了笑,随手揉了揉小猫的头将他往衣服里塞了塞,小猫不满意的嗷叫出生,示威似的挥了挥没有任何威力的小爪子,脑袋从衣缝中挤了出来。

“不,这是我的朋友。”

老教皇摇了摇头,也不甚在意

“那你去法师塔也要带着你的朋友吗?”

“这是自然。”

“但是我想这对它而言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提奥多挑了挑眉,坚定的说道:

“不过我相信我能保护好它的。”

“那就随你吧。”

老教皇也不期许他能改变提奥多的主意。

“那你就收拾下东西准备同凯尔斯沃斯启程去法师塔吧。”

“是乘坐传送阵吗?”

提奥多连忙问道

“当然”

提奥多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扭捏的说道:

“换一种方式不行吗?”

“当然不行”

老教皇转过身来,无奈的看着提奥多

“每一次法师塔与圣西斯廷的互访都是通过传送阵的,这是惯例。”

“可是我晕阵......”

提奥多苦恼的说道

老教皇双手摊开

“兰斯拉夫有和我说过这件事,不过你要清楚,如果从圣西斯廷到法师塔不通过传送阵的话,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你会忍心因为你一人而去更改这个规则让所有人同你一起吗?”

“不会......但是规则是可以更改的.....“

提奥多微微有些失望

”规则可以更改,但那个人却不是你,这我也没有办法了。“

老教皇揉了揉提奥多暗金色的头发,眼中是出于一种老人对孩子的宽容与溺爱……

”既然无法更改规则,那就学会去适应,世界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

“更何况作为一个强大的魔法师居然晕阵这不得不说是一个稍微有点难以启齿是事情,你不觉得吗?更何况就算你改变了这回的行程,你能保证以后都不会使用传送阵吗?到那时候呢,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你网开一面的,既然生活在这个无奈的世界那你就要学会去适应这个世界,你还是经历的太少了。“

提奥多面上有些难堪,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事,最起码是只需要老沃尔蒙一句话就可以改变的事情。他原以为他开口的话老沃尔蒙会很乐意帮他这个小小的忙的,没想到老沃尔蒙不仅没有答应还给他好一顿说教。

他承认老沃尔蒙所说的前半句,规则是可以更改的,但他缺不承认他是需要适应的那个人,也不认为世界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

作为圣西斯廷的大主教他有足够颐指气使的底气,又有多少大大小小的规则是不能因他而进行小小改动的呢,提奥多对于老沃尔蒙的说教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老教皇也只是在心中轻叹一声不在多说什么,有些事情不是别人说就能领悟的,那怕那个孩子在聪慧,必须要经历过才知道。

看来还是我将他保护的太好了,性子确实是过于骄纵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不会是个很好的教皇人选,也许兰斯拉夫和凯尔斯沃斯说的是对的,也许应该真的放开手让他自己去历练,而这种历练不是实力的历练而是成长该有的历练。

在老教皇看来提奥多的实力是不容置疑的,单论实力而言他足以完美的端坐这个位置,可是这心性却不是上佳的,也许是没有经历过失败,没有历经过挫折的缘故,又或是起点太高了,没有自己从小成长到大的过程吧。

虽然提奥多并不承认,但这却是一个事实,他的权力和地位是老教皇系于的,他的实力来源于他强大的天赋,或许也有他自己不懈的努力,但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一样的努力的人,却是终生碌碌无为,却只是缺少了提奥多的机遇而已,也许是习惯了,所以提奥多并不知道失去了他所依仗的东西后的世界是怎样的。

但在提奥多看来,也许他并不需要理解失去一切后的世界。

纵使老教皇此时内心复杂,而提奥多心中却是打着另一个算盘。

既然无法适应,那就要努力去做掌控规则,制定规则的人,只有这样才能超脱于所谓的规则之外,可是又有谁会知道在规则之外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规则的制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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