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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种蛊

一连数日,任青都被送到缀烟晚的住处学习剑器之舞,厢房之中,任青终于在多年后握上了剑,尽管这把剑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武器,只是一个没有开锋的华美礼器,可在握上的一瞬间,他在脑海中日夜勾勒的那一片片鲜活剑诀走势,仿佛就要冲破限制,化为剑气的跑出来。

厢房之中,剑影流光翻转如龙,美人长袖做舞,剑发清越长吟,烛火灼烈,暗香浮动,有时深雪楠都会忍不住坐在一旁观看,目光晦暗。而每次深雪楠坐于下首观看的时候,任青都会感到如芒在背,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虽然没有对自己做过任何愈矩的事,可她的那双眼睛,那莫可名状的气势,总是能在无声中带给任青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就仿佛是被盯上的猎物。

这一天任青早早就从床上起来,简单梳洗了一下就披着件大衣坐在那儿,等着初夏过来带自己去“练剑”。

这个习惯是第一次在缀烟晚那里握上剑后就一直保持的。

只是今天初夏来的似乎有些晚了,大衣取得是最上等的奇兽料子缝制而成,保暖性奇佳,房内炭炉又是日夜不息,如此一个温暖如春的环境,倒是让任青等困了也没见人来。

最后,深雪楠带着一身寒意,推门走入到任青面前。

睁开眼的任青本来还想客气的打个招呼,可眼前的真是却让他的笑容和到了嘴边的客套话都僵在了那里。

跟在深雪楠之后的人群依次鱼贯而入,不大的卧室顷刻挤满,人群其后有两名年轻的侍女庄重的托着一个青玉盘,上面放着一个黑色玉石雕成的小盒。

双手随着深雪楠的靠近而缓缓握紧,可是那种无力的感觉却绝望的如同梦魇般席卷了全身,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任青双唇颤抖了良久,可威胁和狠话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今儿是你的大日子,连日从楼主那里炮制出来的青蛇蛊,天下只此一家。”

深雪楠仿佛没有看到任青突变如死灰的脸色,笑意盈盈的素手轻抬,将两名侍女共同端着的一翁玉盒轻轻揭开。

仅有成人小指大小的青蛇映入眼中,盖子揭开后它摇摇晃晃的抬起脑袋,细而快的信子吞吐了一下,发出极为轻细的嘶嘶声。

它全身莹洁翠碧,就如高绝匠师苦心雕琢出来的玉石,摇头摆尾间不见丝毫冷血动物的冰冷杀气,更与它在外的凶名丝毫不符。

“青蛇寻血而入,需要在你的腕子上开道口子,是你自己来还是我来帮你?”

深雪楠递过去一柄小巧精致的短刀,大概是那种塞外湖人游牧用来切割牛羊肉的刀具,没有带鞘的锋刃冷冷的暴露在冬日刺骨的空气中。

任青盯着深雪楠递来的短刀,缓慢的抬手接过,呼吸都沉重了不少。

“都到这儿了,我能知道下蛊后会怎么样吗?”这些年来任青也在楼内听过一些青蛇蛊的传闻,不过版本不一,唯一相同的就是被种下蛊的人最后会死的很惨,甚至生不如死。

“只要你乖,自然是长命百岁,延年益寿。”

其实蛊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是单纯为了救人,而不是害人。

青蛇蛊最早的版本中,本是一种清除体制毒素和沉积分无的上品延寿蛊术,能让一个垂垂老朽的老年人再次焕发出强大不逊于年轻人的生机和活力,只是此蛊制作不易,用得起的人无一不是一方强豪人物,在原有的延寿作用下作了修改,那就是控制青蛇噬主,从而达到控制人心的目的。

深雪楠故意这样暧昧不清的解释,就是为了让任青发自内心的畏惧这蛇蛊,虽然她说的是实话没错,可是这种环境下,任青会相信才怪!

“昨儿在烟晚那儿还听她说起过你,有时间你们也可以多走动走动。她可喜欢你喜欢的紧哩!”

嘴里是姐妹般的家常闲话,深雪楠笑意隐隐的轻轻牵起了任青的手,也不知是可以逗弄还是怎的,她将锋刃搁在任青纤悉的腕子上,好像情人抚弄的缓慢又细致的划过,刀锋缓慢的切开血管,有意让她体会其中的痛苦。

蛇信快速的吞吐了一下,嗅到血腥气的青蛇一概原先的无精打采,冰冷的竖瞳猛然凝实,嘶嘶声如万蛇攒动拥挤,明明才小指长短的一条小蛇,竟发出这等摄人心神的阴森声响!

脸色惨白的任青顾不得伤口撕裂,拼命的就要拽回自己的手腕,可深雪楠好像早就料到一般,同样纤细如玉的手犹如铁铸,纹丝不动。

她饶有兴趣的盯着任青的眼底深深涌出恐惧与惶惶,隐隐更有一种对自己哀求的意思,心中就此生出一股酣畅的欣慰,电流似得流转了全身,握着任青的手更加了三分力道:“不过和烟晚比起来,我更想你。”

深雪楠突如其来的异样并没有压倒任青心中的恐惧,他甚至开始有些失控,而这正是让深雪楠喜欢的,在这风月之地长大的深雪楠见多了男性歇斯底里的疯狂与肮脏,在她眼里男女在一起九成都不是因为爱,所以她对缀烟晚,对任青才更像是爱一点。

只是深雪楠的爱与寻常的不同,她更带着一种病态的征服欲望,这种征服是那种管束青楼里贞烈女人,用种种手段折磨摧残之后,把她们奉之为命的东西和信仰一点一点的毁掉,在她们无助凄惶又恐惧的眼神中支配她们的命运和人生,从一个高高在上的,自命清高不凡的位置一步步拽下来,在自己身边摇尾乞求生存。

伤口在不停的挣扎中又撕裂开,剧烈的疼痛并没有阻止任青的失控,反而更加深了心中的恐惧和不安。

这世上有无数的天才和幸运儿,他们的成长逆袭之路中的种种巧合机遇都足一写一本小说传奇,但是任青的人生传奇中,似乎从来没有那种临危不乱,在生死间递出宝剑的冷静和悟性。

此刻的任青做尽了一个弱女子能做的一切事情,嘶喊,哭号,求饶,诅咒....

可惜这些都不能阻止刚刚见血而开始兴奋起来的青蛇蛊。

那种一寸寸撕裂筋脉血管的感觉仅仅维持的半盏茶时间,声势浩大的队伍在房间中安静的可怕,因为助纣为虐的她们也没有见过如此痛苦的入蛊,以往那些三贞九烈的女人们的反抗,鲜少有过这么直接到惨烈地步的。

深雪楠松开了手,任青就想全身没了骨头力气一样的倒在了地上,浑身汗水淋漓,从那湿透的衣裳上轻易能见到已经开始起伏的曼妙曲线。

那个只是丽色惊人的丫头,如今已经在楼内调教成了一个轻熟可摘的果实。

深雪楠的目光在其上晦明不定,不知在心中盘算着什么,往日里风情万种的眼眸此刻只见幽深。

任青倒在地上,痛苦的蜷成了一团,口中不时发出低低的呻吟,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众多侍女,此刻也面露惊悚之态,往日里她们也听过知道些青蛇蛊的可怕,真亲眼见到这种痛苦时,心中不免有些震撼和恐惧。

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青蛇蛊在血脉中的吸食终于渐渐转为平静,任青仍在不时抽搐,连同呼吸都在颤抖。

“打今儿起,我就叫你一声任师妹,算是青衣楼人,事成之后可以还你自由。”

深雪楠带着一众侍女鱼贯而出,没了压制的惜福,手脚并用的冲了过来,面对意识模糊的任青,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下手。

“阿青.....你没事吧?”不管平时如何的坚强乐观,此时此刻的惜福带着哭腔,呜声咽咽。

任青睁开了眼,原本无神的眸子过了半晌才缓缓恢复了几分神采。

“我想听你吹笛了,你吹给我听吧?”

丫头抽抽噎噎的将旧笛放在嘴边,细长的手指在音孔间灵动依旧,只是不稳的气息几不成调,她努力调整着,渐渐停止了哭泣,房间从一开始的愁云惨淡,慢慢转化为了那曲调的平和。

任青勉强撑着虚弱好像大病一场的身子起来,倒了杯冷茶,静静合上双眼,仿佛在屏息倾听。

其实她此刻双耳雷鸣嗡响震震,半点声细也听之不觉,哪里还能听清楚丫头的笛声?

可是抵抗青蛇蛊入体的痛楚已经耗尽了她的心力和忍耐,此时此刻再也没有那么多力气去安慰哭泣惶恐的丫头了。

一曲终了,丫头放下唇边旧笛,气息平稳不在抽噎,只是双目依旧通红,水光莹莹的望着任青。

窗外飞鸟振翅而起,那是被笛声吸引来驻足的飞鸟。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任青举杯:“江湖英雄再会!”对着担心的丫头遥遥做了个豪爽的一口干掉的滑稽动作。

仿佛又见到了那个当年从村子一路辗转近千百里而来的那个神采飞扬的任青,丫头想到那些趣事,破涕一笑。

任青仰起头,大口饮下杯中冷茶,如咽火炭。

那些有关英雄的承诺和梦想,从带着惜福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那种英雄,那种梦...

世人永远只能看见他的背,所以看不见他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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