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随声到,一名黑衣蒙面女子足尖如蜻蜓点水般在众人头顶掠过,来到众人中间,身法轻灵,姿势曼妙无比。
凌霄心道:“适才听这女子说话的声音,又隐约见到她在空中施展轻功的身影,应该在十来丈之外,进来之前也未落地借力,江湖上有此等轻功的人着实不多见,而女子身怀此等绝技的,思来想去,也就那么几位,像峨眉女尼余天音,昆仑凭虚子,华山女侠燕如嫦等,然而这些人不是已然作古,就是隐退江湖。此女年纪应该还不是她们的弟子,难道是她们的再传弟子?然而这些女侠都是侠义之辈,向来门规极严,怎能容忍门下弟子充当朝廷的鹰犬?这似乎不合常理。”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再去想,这女子如此蛮横,一来就突施辣手,今日不给她些教训,今后也不知有多少人在他手底下丧命。
不等他开口问话,那女子已然大声问道:“适才是何人打落了我的兵刃,有种的站出来!阻挠黑衣使者诛杀乱贼,就是乱贼的同党,实相的赶紧束手就缚,不然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说着环视四周,只见所有人都面有惧色,缩着身子,蹲在一旁,瑟瑟发抖。只有凌霄仍然踞坐桌上,泰然自若地喝酒吃肉,似乎对她视如不见,充耳不闻。
心中已猜出几分,只是这人能以一支旱烟管击落她那重逾几倍的月牙斧,足见功力深厚。其他姐妹暂时没到,多少有些忌惮。
蓦地心生一计:“这老头儿不是保护这说书的,必然与他关系匪浅。这说书的躲不开适才月牙斧那一击,可见武艺平庸之极。要对付这老头儿,只要擒住这说书的,令他投鼠忌器,再等片刻,众姐妹一到,联起手来,任他武功多高,也敌不过。”
想到这里,猛地回头一看,竟然不见了那说书的的踪影,那女子冷笑道:“你以为躲在桌子底下就行了么?”说着便飞起一脚,桌子被踢到一旁柱子上,撞得粉碎。
大家都以为铁嘴张三这回是在劫难逃了,就连凌霄也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可是桌子踢翻,底下却空空如也。铁嘴张三就像蒸发了一般,早已不见了踪影。
别说普通人,就连武功高强,眼明手快的凌霄,也不知道张三是如何瞒过这么多人的眼目顺利逃走的。但总算虚惊一场,心中暗忖:“此女子冲着铁嘴张三而来,张铁嘴一逃,余下这些人应该安全了罢。可别再生枝节就好,要是单打独斗,倒是不足为惧,但要保这许多人的周全,可是难上加难了。”
那黑衣女子也在纳闷:“这说书的要是有那么快的身法,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那么适才面对迎头一击就不会呆若木鸡,不会闪避,难道这人能遁地不成?”
其实他们哪里想到这铁嘴张三最大的本事,除了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便是能迅速易容趁机浑水摸鱼的保命之法。要不然祸由口招,他一生树敌无数,也不会活到现在。
就在那黑衣女子转身向众人问那一句话的瞬间,他早就易容混在人群当中。那时众人的眼光都聚集在那女子身上,谁也没注意他,更何况他的易容潜踪之术,何等迅速,即便是有人盯着他,若不是精于此道的人,也发觉不了。
凌霄原想这女子既然抓不到铁嘴张三,便会就此离去。然而他哪里想得到像她这种接受过残酷的特殊训练的职业杀手,心理极度扭曲,性格极端乖僻。
若是任务没有完成,自然将会面对最严厉的处罚。她们决不允许自己追杀的对象从自己眼皮底下逃走,即便上司不知道,她们也会认为这是奇耻大辱。
而事实上,她们自出道以来,完成任务干净利索,也从未有过失手的经历,向来都是冷酷无情,赶尽杀绝。这次来到小小的房陵县,首次阴沟里翻船,迁怒旁人也是再正常不过。
于是当下说道:“既然那说书的贼子跑了,你们在场所有人就得把性命留下。”
凌霄不屑地道:“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小小年纪,能有多少斤两?便是打娘胎里开始练武,也不过十几二十年功力。你就这么自信能胜得了我么?要是果然平地了得,适才的兵刃就不会让我轻易打落了。”
凌霄可算是老江湖了,适才见她放出狠话之后,不向自己直接发难,而去擒拿不会武功的铁嘴张三,就看出了些端倪,不是自认为不敌,便是想拖延时间等待同伙来助拳。
然而自己本领再大,毕竟孤身一人,分身乏术,难以在对敌之余保护这几十号人的身家性命。索性先用言语挤兑她一番,激她与自己独斗,令她无暇对其他人下手,这样这许多人或许有机会逃脱。
黑衣女子平日骄纵惯了,果然受不得半点讥讽,忿然道:“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
话音刚落,霍然凌空跃起,断喝一声:“贼子,纳命来!”一道清光夹着尖锐的破空声音,如流星般向凌霄飞来。
凌霄来不及看清是何兵刃,旱烟管尚未取回,手中再无别的兵刃格挡,只得一拍桌子,借力倒纵几步避开,总算有惊无险,化险为夷。这时才看清,那冷光闪烁的是一根带着锋利钩刺的钢索,刚索顶端是一柄纤细精致的双刃剑。
这剑奇异的兵刃也不知如何铸成,缠在手臂之上,伸缩进退,随心所欲,可攻可守,远近得宜。若非将她那条挥使钢索的手臂斩断,要夺下这件兵刃,殊为不易。
凌霄江湖游历半生,使用绳镖、软鞭之类兵器的人也见过一些,但是这种兵器却是头一次见到。除了神兵利器之外,就兵刃而论,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沙场征战,首先是弓箭,再是长矛大戟,樱枪大刀,不得已才短兵相接。而江湖上比武较技也是一样,使用长兵刃却是弥补拳脚内功的最佳选择。
然而这黑衣女子不但是兵刃奇特,而且招招攻人要害,凌厉狠辣,摄人心魄。对方一招不慎,只怕身上已多了几个透明窟窿。这样一来,对方先声夺人,几个回合下来,凌霄完全处于被动受制的局面。
众人原想只要凌老爷子打退这黑衣女子,便能平安大吉。明眼人一看这情形,这老头儿多半要输,再不趁机逃走,只待那老头儿一落败,立刻便有性命之虞。
当下靠在门边的那两人倏然站起,把腿便跑,没等凌霄出言阻止,那女子大喝一声:“想逃走么?没那么容易!”钢索一甩一拉,短剑从他们后颈绕到脖子上,两人便已倒地而亡,鲜血汩汩淌了一地,继而两人面部霎时间变成黑色。凌霄这才知道,原来短剑上淬有见血封喉的剧毒。
那女子阴恻恻地向凌霄笑道:“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口中只管说话,手底下半点也不懈怠,一连几招快攻,要是闪避。凌霄原也能避开,但见到那两人的死状,知道她兵刃淬毒之后,心想:“不需割破喉咙,就是身上被这毒剑划破一道口子,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想到这里,心有所忌,只得不断退开在毒剑攻击范围之外。身处客栈之中,不比旷野,能趋避的范围有限,这时候他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已经退无可退。
而对方的攻势丝毫不减,凌霄心想:“若是旱烟管在手,便能欺身短打,而对方的兵刃虽说能攻守兼备,但短距离相搏,毕竟不能发挥钢索的长处。”然而那旱烟管在右首墙角,非得想办法过去不可。
面对对方的快攻,只得冒险想办法过去了,当下更不迟疑,随手提起身旁的一张椅子向那黑衣女子掷去,那女子见这一掷之力非同小可,连忙回剑格挡,自听咔嚓一声,椅子被钢索短剑绞得粉碎。
而与此同时凌霄也趁机一跃,就地一滚,到了右首墙角,拾起了旱烟管。适才面对奇异兵刃,一时手足无措,一味趋避,未曾正面与她接过一招,自然不知对方功力深浅。
既有兵刃在手,再不主动进攻,不但在这么多人面前,老脸丢尽,而且被一个年轻女子逼得一退再退,且不说日后传到江湖上,令人齿冷,单是眼前这口窝囊气,也是不吐不快。
那黑衣女子见他费那么大劲,就为了捡起那根毫不起眼的旱烟管,便轻蔑地笑道:“喂,我说老头儿,你捡起你那根破烂玩意,是想临死前抽上两口,才觉得舒服么?”
凌霄见这女子不知好歹,一再口出无礼言语,也不由得不动怒,猛哼一声,说道:“适才赤手空拳,难以近身进攻,这会儿让你瞧瞧老汉的手段。”
说着便纵身跃起,本来那女子此刻身在大梁之上,居高临下,占尽地利,凌霄凌空跃起,又是手持短兵刃,正是犯了兵家大忌。
然而,他适才虽未与对方正是过招,却在趋避中看清了对方每招每式的走向,已经想到了应对的办法。本来就算是对方功力高深,手持如此长的兵刃,击出时力道已是强弩之末。更何况这女子年纪不大,内功臂力定然较弱,全靠这毒辣兵刃,打得自己措手不及。只要手中有称手兵刃,欺身搏斗,要胜她也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