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城中一座坐北朝南,坐落于十字街路口的宏伟宅邸之前,一对张牙舞爪被鬼斧般技艺雕刻的石狮正怒睁前方。
大宅漆红色大门紧闭,门旁设有‘鸣冤鼓’,门上匾额刻有四个金黄璀璨的正楷大字‘知府衙门’。
过门而入甬道,正中是办案堂口,堂后则为知府老爷日常居住所在。
时下冷风嗖嗖,如利刃割肤,一鲜衣红甲之人正站在衙门内围的走廊中漫步徘徊不止,一脸着急茫然神态令他黑额生汗。
走廊两旁甬路相衔,假山林立,怪石点缀,院墙红漆如同泼墨上去,被其防护。
而就在此时,一手携玉龙之辈不知从何处而来,竟悄无声息落到院墙之上,但见他目光投向院内精致奇观,环顾四周,最终凝视在走廊兵卒身上,随后一脚蹬在地面,于空中发力,只晓其残影连成一线,宛若鬼魅,飘然而至兵卒身前。
这兵卒端是生的魁梧,身高八尺,豹头虎眼,见形同魅影之人来到自个身前,当下便是对其作揖恭敬,声如闷雷,道:“葛先生,公子他……”
被他唤作葛先生之人,身着一袭灰色儒衫,头带青纱,面容严肃,眼眸清正有力,颌下短须,整体气质颇有隐忍之风。他将长剑负于身后,皱眉眯眼,抢言道:
“赵沐白,杨家小姐已出城门直奔京畿官道而去,你等为何徒在此地逗留?”
赵沐白不知为何,观葛先生神情不定,居然吓出一身冷汗,喘嘘一声,竟是单跪在地,故作俯首称臣状,半实半隐道:“杨家小姐出城之前,我家公子曾欲挽留,但她并不领情。后来公子就此作罢,转道来到了这知府衙门内说是准备逗留两天,好好看看这济南府风情世故,增长一下见闻。”
葛先生胸膛起伏,一手抚摸短须,一手仍将长剑负在背后,可握剑的手已是不自觉青筋暴露,显然是用力导致,“胡闹!离开京城许久,莫不以为皇家当真不往心里去?他现在身于何处?还不速速将他带来见我!”
赵沐白深知这位葛先生若是发起怒来,那便是自家夫人在此也难以劝阻其威,这回,少不了公子他一顿皮肉之苦。
他战战兢兢,蹲在地的一条大腿不觉间已经发抖,面若寒蝉道:“葛先生,公子他来到府衙内和当地知府详谈甚久,最终听知府所言,去…去风月楼里逍遥快活去了…”
“知府?风月楼?!可是济南城芙蓉街道里的风月楼?”葛先生声厉至极,心中大感不妙,又是直接言道:“那混账知府如今何在?”
看一身穿着类似平民士子的葛先生言谈之间提及知府竟生出一股令人胆寒的怒气,如这袭身凉风,刮的赵沐白脸面生疼,
“知府……知府大人他…他去了济南兵营之中说是去巡视……”
葛先生闻言至此,瞬间面色潮红如同充血,直让赵沐白浑身颤栗,显然前者已经怒火中烧,逐上引至脸孔之中,
“竖子,朽木!这风月楼岂是他能去撒野之地?这知府其心可诛!赵沐白,你曾与将军转战南北各地,料是你在不经推敲,也合该锻造出一副心机!可如今你却是令我大失所望,悔不该当初留你在公子身边陪伴他左右!”
赵沐白顿时面色苍白,不断对其磕头求饶,且嘴里牙坚合拢,“葛先生,我曾劝说过公子,可公子不听啊!”
“你且先起来。”葛先生儒风飘然,见他磕头如此,心中对他怒火便已消去过半,看他仍是不敢起身的一副奴才模样,不断摇头叹息,“公子去了多久了?”
赵沐白双腿此刻都是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他如同院子里凋落凄惨的树叶,枯黄意味不显生机,“约莫去了半个时辰……”
“唉,也罢!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也不动脑子想想,此地属古之齐鲁境内,乃齐武王之封地!公子与齐武王府有婚约在身,如今知府小儿让公子去风月楼潇洒,岂是好事?
罢了罢了……但愿一切还来得及…不然我舍着自身脸面,也得务必保全公子!这知府,也当是聪明,怕事后唯恐有人找他麻烦,竟然先行躲在了兵营之中!”
葛先生缓缓闭上双目,似在感受凉风袭来的彻骨寒意……
……
风月楼内仍是人声鼎沸,围坐在旁的客人无不都在嘲笑乞儿,
“呦,一个破叫花子竟然有如此福缘……”
“哎,那个站在门口傻不愣登的乞丐,你也不瞧瞧你和谁在争女人,还不赶紧连滚带爬向林公子认错?”
“哈哈,此言在理,还不让你身旁美人儿给林公子侍寝!”
乞儿瞧着说话的几人,心里已经将他们面孔牢记在心,当下虽是愤怒不堪,可他明白,今日之对头远不是这几个信口小儿。
幼娘握着乞儿的手臂不自觉用力了起来,盯着众人皱着秀眉,直让众人心中惊呼一声,“连生气都如此可爱,果真是俊娘子!”
林熙两手紧握拳状,观望门前二人,眸子里似乎生了一团火焰,直让他身躯无比感到燥的慌,五脏六腑都如同是掩没在火海之内,心道:“叫花子,今天我便抢了你身旁美人,将你五花大绑看我与她颠鸾倒凤!”
心念于此,当即招呼那些卸甲之卒,怒道:“还他娘在这干瞪眼看本少爷笑话?还不抄刀子给我把他往死里弄!切记,不能真弄死他!”
“诺!”
那些卸甲之徒听自家公子怒不可及的声音便知这风花雪月之地要来一场狂风暴雨了,瞬时当即齐声高喝,纷纷将仍在地面的甲胄刀剑拾起身来,随后抽刀便冲向门去。
乞儿眼见敌人气势冲冲,但都是不入流的莽夫之辈,随之当即轻视,自身自是不惧,但考虑到幼娘安危,索性便将她推至一旁。
幼娘正欲说话,眼眸却是不经意间看向了楼主摇头神情,当下心中虽有疑虑,可最终思绪片刻仍是没在开出口言谈一二。
有两汉子刀光闪烁,两步一迈,赫然已掠直门前,挥刀向他劈去。
一刀朝向天灵盖。
一刀朝向胸腹。
一人蹲身,一人站立。
乞儿见刀芒呼啸而至,眼中竟无惧色,但见他双手各自并作两指,硬是夹住了那不知因天气所致还是别的缘故因由从而促使这隐隐泛着寒气儿的刀刃。
这两名汉子看此状态,各自对视一番,神情中有一闪而去的惊恐。
随后乞儿双指用力,刀刃顿时粉碎,这空手裂白刃的绝技,着实让二人心惊胆战。乞儿不等二人回过神来,以雷霆之势各自踹向他们。
二人被这股力道所带,竟是纷纷后飞几米远,将两张桦木桌子都是被其身躯砸的四分五裂。
这二人未在起身,各自闭眼故作昏厥。
又有几人携刀而来,但都不及乞儿神速,刀还未至,人以中拳,顿感腹中剧痛难忍,如同喝了穿肠的烈酒,带毒的茶水。眨眼间,又有两人瘫倒在地。
楼里除了那些翘首以盼看英雄救美这等事迹的姑娘们安静如常,其余人皆是膛目结舌,心中暗自震惊,万没想到,这叫花子竟有这般本事……
林熙冷着脸身形不退以做旁观。
冷的如风刀一般凌厉。
这些兵卒们虽然跟着林熙到处潇洒快活,不复起初参兵入伍之能,变成了酒囊饭袋。可自身的反应能力再不济也仍是如同知府衙门旁的石狮子一般,刻印有神。
所以见不可力敌取胜,直接施展起战略,三人一伍四人一团,七人组成两个兵阵,即‘三才圆阵’、‘一字长蛇阵’。
虽人少,但阵型维持,多少也能增加一些战力。
乞儿不知阵法奥妙,眼见自己被三人一伍的兵卒包围,他们不断来回转换身形,形成圆融奥妙之势。
突然,四人一排,冲进三才阵中。
只见这四人前两人如同长蛇展躯,直接攻来,乞儿见招拆招,手掌齐用,运以擒拿手段转瞬握住两人手腕。
可还不等他使力驱敌,尾随而来的两人绕到他身后,刀形便划出一道半月弧度,似蟒蛇摆尾,直取他后腰。
两人在前,两人在后。
如同巨蟒缠身。
三才围绕,以欲绝其后路,断其生机。
乞儿见此,心中突显杀念。
只见他两掌用力,二人手腕如同断了一般,皆是后撤弃刀,握住了手腕,表情极其痛苦。
随后乞儿半跪蹲身,一掌拍打在地,巧合间躲过背腰兵卒刀光,而后便见青石地面漏出道道如同蜘蛛网的裂痕,密密麻麻不堪目视。
“吼!”
裂痕在持续延展,来到了林熙身边,来到了幼娘脚下。随之一阵龙吟声聒噪他人耳膜,声势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便见乞儿身边一道虚影龙形陡然出现,这赫然是翔龙掌的一招‘飞龙在天’!
龙形划过几名仍尚且站立士卒,顿时龙形消散之后,又是一阵龙吟不绝于耳,那几人闻声便瘫倒在地,口吐鲜血,估计其五脏六腑都已被这浩荡如江水的磅礴内劲击得碎烂。
林熙看身边亲卫不消半刻竟皆是瘫倒在地,表面上变得阴晴不定起来,内心中倒是不见其丝毫惶恐。
他心道:“有意思,这破叫花子内功深厚,似乎经脉畅通,已经打开大半。看来已致先天初境,倒是我用来练手的好对象。”
可他哪知乞儿张灵均,才不过用了三四成力道而已。
除去幼娘之外,风月楼楼主、楼内所有媚生百态的姑娘们俱是压抑不住内心惊讶,各自心道:“乞儿不过几年,居然变得如此厉害了,看他施展此招心气不慌,面色如常,显然是还未用尽全力啊!”
所谓后天者,必要打开任督二脉。
所谓先天者,必要全开奇经八脉。
所谓练罡者,必要蕴气于穴位之内。
经络为江,穴位为湖,此为江湖养气运身之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