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柳如烟听完骆驼的哭诉,怒拍桌子。
昏昏欲睡的周佳辛被吓的差点跳起来。
“来人啊!立刻把马驰的亡魂给我带上来!”柳如烟怒道。
几个鬼卒面面相觑,接着不约而同的看周佳辛。
周佳辛冲鬼卒们摆摆手:“如烟姑娘的话,就跟我的话一样。她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我都得听她的呢!”
几个鬼卒答应一声,朝门外跑去。
周佳辛柔声对柳如烟道:“如烟姑娘,你先消消气。到底怎么回事啊?这骆驼说了什么?”
柳如烟没有回答周佳辛的问题,而是对李华宇等人道:“李姑娘,你们应当趁这个时间,去第七殿走一趟。泰山王许你们一副身体,宜早不宜迟。有了身体,你们以后行动也方便的多。”
李华宇对柳如烟向来很客气,连连点头。
柳如烟又对另外一个鬼卒道:“李姑娘等人不认识第七殿的路,你带他们去。”
“开我的车!”周佳辛巴结的说道。
鬼卒带着李华宇、温柔、陈琦和张淑娟,也走了出去。
柳如烟这才恢复平常的笑脸,柔声为周佳辛重复起骆驼刚才的哭诉。
骆驼死于大宋年间的西域。它死后始终在酆都城外的三不管地带排队,一直排到今天,才有机会进入七十二司,陈述自己的冤情。
骆驼有个主人,叫陈立新。骆驼出生时,便被陈立新以二两三钱银子的价格买到手中。
陈立新是个商人,专门来往于大宋和西域之间。他从大宋买干果,卖到西域。又从西域买烟草,卖到大宋。
骆驼跟着陈立新,一跟就是三十年。从一匹刚会行走的小骆驼,变成一匹经验丰富的老骆驼。
这三十年间,骆驼和陈立新,一共在西域与大宋之间来往过四十番。他们在大漠之中遇到过风暴、迷路、缺水等诸般困难。
骆驼救过陈立新的命,足有十回。起风沙时,它为陈立新遮挡风沙。迷路时,它为陈立新带路。缺水时,它为陈立新找水。
骆驼视陈立新为主人、朋友,更是唯一的亲人。
陈立新对待骆驼,也爱护备至。
一人一骆驼,同行同止同眠同食,虽不能互通言语,但彼此灵犀相知,绝不亚于亲兄弟。
那一次,陈立新组建了一支由十二匹骆驼组成的商队,并雇了三个随从和一个向导。陈立新年事已高,他想最后做一笔大生意。待这笔生意做完,便告老还家,再也不受这风霜之苦了。
经商三十余年,陈立新颇有积蓄。他拿出全部积蓄,在大宋买进货物。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待这些货物卖到西域,他的积蓄便可以翻番。
接着,再用翻番的积蓄从西域购进烟草,卖回到大宋。那么,他的积蓄就可以翻上四番。
到那时,陈立新也算是个小小的财主了。
拿着这笔钱回到老家,买间大房子,买一大片地,再买上几个丫鬟、小厮服侍他,为他种地。陈立新也就可以安享晚年了。
“老朋友,我会在我住的地方旁边,给你专门建一个大房子,让风沙再也吹不到你。咱们两个老家伙,以后再也不用奔波了。我躺在院子里喝茶,你就在我旁边吃草。你说好不好啊?”陈立新摸着骆驼的头说道。
骆驼心里听的明白,它仰起头,在陈立新脸上亲昵的蹭了蹭。
陈立新哈哈大笑。
很快,商队便来到了沙漠周边。进入沙漠之前,他们在一个荒凉小镇过夜,最后检查并补充食物、水和行囊等重要物品。
陈立新牵着骆驼上街,他给自己买了双长靴,给骆驼换了副马掌。
“老朋友,我们可得爱惜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啊!”陈立新说道。
在经过一个集市时,陈立新和骆驼遇到一个商贩。
那商贩正在兜售自己的骆驼,一共五匹。
陈立新一眼便看中了其中一匹小骆驼。陈立新经商三十余年,始终与骆驼为伍。就像读书人喜欢笔墨,习武人喜欢刀剑一样,陈立新看到漂亮骆驼,便爱不释手。
商贩也看出陈立新喜欢这匹小骆驼,说道:“大爷,您喜欢,我看出您喜欢了。喜欢就买下吧,不贵,才三两银子。这么漂亮的小东西,遇到您这识货的主儿,算是它的造化。”
陈立新问骆驼:“咱们买不买?”
骆驼并不喜欢这个小骆驼,它冲着小骆驼直喷鼻。
陈立新笑道:“你也看到了,我这位老朋友,不喜欢它。不能买,我不想让我的老朋友生气。”
陈立新带着骆驼准备离去。
那商贩仍不肯罢休:“大爷,您不买它,万一落到屠夫手里,可就成锅中肉了。”这商贩也算得上是老辣了,他一句话就戳中了陈立新的软肋。
与骆驼为伍,以骆驼为生的商人,哪个不爱惜骆驼?听到商贩说要将这么漂亮、健壮的小骆驼卖给屠夫,陈立新顿时心生不忍。
“糟蹋东西,太糟蹋东西了。”陈立新拉着骆驼,又走了回来。
商贩道:“大爷,咱们这挨着沙漠,不生草又不长庄稼,自然也就没有猪羊马。那您说,咱们不吃骆驼吃什么?”
陈立新深深叹气,问骆驼道:“老朋友,我看到它,就想到你了。我当初遇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般大,也是这般漂亮。怎么样?咱们买了它吧?”
骆驼看着小骆驼,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骆驼不记得自己小时候什么样,它只隐隐觉得,自己面临着一种威胁——来自这小骆驼的威胁。
最终,陈立新以二两三钱的价格,从商贩手中买下了小骆驼,并称它为——小朋友。
第二天,商队进入了沙漠。
陈立新有了小朋友,便忽略了老朋友。小骆驼不驮货物,只负责玩耍。它叫、它跳、它奔跑……都引得陈立新啧啧称赞。
老朋友走在队伍最前端,不时回头看看陈立新和小骆驼。它悲观的意识到,陈立新许给它的那间大房子,似乎离他越来越远。
晚上,商队在沙漠里扎营。
老朋友像往常一样,趴在陈立新的帐篷外。小朋友居然也凑了过来,要趴在帐篷的另一端。老朋友怒不可遏,狠狠咬了小朋友一口。
小朋友的哀鸣声,引得陈立新从帐篷里爬出来。看到小朋友身上的伤口,陈立新大怒,骂老朋友道:“老朋友,你怎么这样霸道!?它睡在这里,于你有什么影响!?”
老朋友闻言,默默起身,挪到一个沙丘边去睡了。
生平第一次,老朋友流下了眼泪。它只能感叹,自己老了,不漂亮、不健壮也没用了。它即将会被一个比它年轻、比它漂亮、比它健壮的骆驼取代。而现在,那匹骆驼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