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驰摆明了不肯说实话。
周佳辛却不能像柳如烟一样严刑逼供。他反对暴力,因为他从小到大,没少遭遇暴力。
村里的小孩儿打他,因为他没爹没娘。学校里的同学欺负他,因为他太瘦太小。公司里的同事也总找他麻烦,因为他又穷又笨。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周佳辛循循善诱的对马驰说道:“你用防狼阵帮助陈立新,这是好事。做了好事,怎么不承认呢?干嘛?学**啊?”周佳辛假意翻看四薄:“就因为你不承认,所以四薄里没有记录,你这份功德被抹杀,才会投生为饿鬼。我现在就帮你补上这份功德,减你刑期。”
周佳辛拿起笔,假装在四薄上写东西,眼睛却偷偷观察马驰。
马驰毫无欣喜,恰相反。他听说周佳辛要帮他补上这份功德,居然面有忧色。
周佳辛这双鹘鸰眼可容不得沙子,马驰的神情,他看的一清二楚。
这货为什么不高兴,反而一脸担忧呢?周佳辛暗暗盘算。知道了!他特么的根本就没做好事,他给陈立新画防狼阵,一定另有目的。
周佳辛开始认真的翻开四薄。四薄上,关于马驰的记录寥寥无几。
生死簿上。只有出生日期和死亡时间。
功过簿上。零功。七千三百五十记过。
善恶薄上。无善。有十五恶,却没有写明具体做过什么恶事。
福祸薄上。无福。三祸,仍没有说明是什么祸。
柳如烟说过,命本中的记录比四薄更详细。周佳辛招手,叫过一个鬼差:“把马驰的命本拿来。”
鬼差去翻找命本。
周佳辛也不说话,死盯着马驰。
马驰被他盯得坐立不安。
片刻之后,鬼差回来了:“周判官,查无此人。”
“查无此人?”周佳辛一愣。
“是啊。”鬼差道:“十殿之战,很多命本都被毁……”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这十殿之战,真特么够坑人的。”周佳辛一摆手,鬼差乖乖退到了一边。
周佳辛再一扭头,发现马驰脸上居然露出一丝笑容。
周佳辛顿时明白了,刚才要嘉奖他,他面有忧色,那是因为他投胎过好几次,知道自己活着时干过什么,都瞒不了地府的判官。判官手里有命本,还有四薄。他做过的所有事儿,都记录在案。
现在马驰面露笑容,那是因为他听到自己的命本没了,肯定以为连判官都拿他没辙。他的小秘密,可以掩饰住了,所以才高兴。
错不了!这货一定是没干好事!
“你在那一世,是做什么的啊?”周佳辛问马驰。
马驰回答的比刚才痛快多了:“爷,小人靠帮佣为生。有时候,也给商客们当随从。”
“哦,随从。我们看看吧。”周佳辛说着,用孽镜在马驰身上照了一照。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周佳辛心里想的是,人做坏事无非两个目的——图财,或者谋利。
图到财,或者谋到利之后,用来干什么呢?无非四个用途——吃喝玩乐。
那就来看看,马驰的私人生活怎么样吧。
孽镜里,马驰衣服光鲜,油光满面,正搂着两个妖艳女子在一间酒楼里大吃大喝。
他们三个人,吃的菜足够十个人享用。马驰出手阔绰,打赏店小二,都是一两一两的赏。最少也是二钱银子起步。
店小二端道菜上来,一两!
店小二送壶酒上来,五钱!
周佳辛冷笑道:“哼!随从?我记得这骆驼说,你给陈立新做随从,从大宋到西域一个来回,工钱不过五两。你这一顿饭,最起码也得二十两打底吧?”
马驰已经吓得浑身颤抖了。
周佳辛又问:“钱是哪来的?”
马驰完全说不出话来。
周佳辛也不逼问他,反正有孽镜在手,等于可以直接调取监控视频。
周佳辛心内暗道:“看看这家伙,从哪弄到这么多钱。”
画面出现了。
一个公子哥打扮的年轻人,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信马由缰的,一边赶路,一边欣赏沿途的风光。
他还雅兴大发的诌了两句诗:
陌头过,岸头过,走马寻春客。
岸头过,陌头过,赏尽群芳色。
大概,这是首宋词吧,周佳辛听不懂,也不在乎,继续往下看。
公子身后,是一匹骡子,驮着两个行囊。而马驰则牵着骡子,紧跟在公子马后。
行了片刻,公子回头问马驰道:“喂!马驰啊!离下个镇子,还有多远?”
马驰忙回道:“回张公子,离穷曲镇,还有二十里路。”
“呀!”公子有些吃惊:“二十里路?那我们今天,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赶到的了。”
马驰道:“是啊,张公子。小人刚刚劝您,在柳阿镇住一晚再赶路不迟。您贪看沿途的风光,没等小人把话说完,便急着出来了。唉!”
公子倒也大度,笑道:“不妨事。这里桃红柳绿,在花丛中住上一晚,也是雅事啊。”说着话,公子下马,走到一处草丛,倒身便躺了下去。
马驰将骡子和马栓在一颗大树上,在距离公子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他说道:“张公子,这里风景很好,但终究是荒郊野岭,就怕有毒虫野兽啊。”
公子不屑的说:“毒虫猛兽?求之不得!正好拿来做肉羹。”
马驰站起身,从骡子上取下一壶水,说道:“张公子文武双全,自然不把毒虫猛兽放在眼里。可您身子金贵,又有功名在身,实在犯不上冒险。小人曾跟一位术士,学过防狼阵……”
“防狼阵!?”张公子坐了起来,皱眉含笑的看着马驰:“马驰啊,你可知本公子生平最讨厌的,是什么?”
“是什么?”马驰本已经拧开了壶盖,听公子问他话,举着水壶没敢乱动。
公子道:“本公子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些邪魔外道!读书人一身正气,百毒不侵。莫说毒虫猛兽,就算妖魔鬼怪,又能奈我何?马驰啊,不要再跟本公子提你那术士和防狼阵!”
马驰脸色非常难看,又慢吞吞的,将水壶放回了骡子身上的行囊里。
“防狼阵?”周佳辛一脸鄙夷:“狗屁防狼阵!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马驰贼眉鼠眼的,四处查看,像是在寻找逃跑的路线。可鬼差们经验丰富,早已经堵死了所有的出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