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照玉树,夏日出暖阳,大道两旁,鸟儿躲在树荫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偶尔见有马车路过,便飞出来盘旋一阵,发现没有好吃的,或落在车顶左顾右盼,寻找下一个目标,或啄一啄木板,“咚咚”发泄一通,最终悻悻而返。
车琳琳,马萧萧,前后响起的哒哒的马蹄声,皆是过客。
从江宁赶来考核的学子,不止韩青鸿几人,只是彼此或互不熟悉,或认识但赶路的节奏不一致,包括孙山的那位朋友,也只是打了个招呼,便驾车打马而去,似乎是赶着投胎。
这里面其实还有一层更深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没有人会说出口,便是韩青鸿一打一百的后果。纵使最后没有人因为他被淘汰,反而更多的人因此通过了考核,但谁也不会觉得跟他有什么关系,毕竟脸上的伤,身上的痛,都是明摆着的。
如今不管有没有意向,只要谁跟韩青鸿走得近,大家是不敢对韩青鸿怎么样,但私下说些闲话是少不了的,或从背后瞪上一眼,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便是这个道理,大家默契的联合起来孤立他!当然,大多人也没有跟韩青鸿打交道的心思,江湖上所谓的“不打不相识”,大抵真的只是限于江湖中人,而不是自诩为读书人的一众学子。
对于未来同窗心里的那些小九九,韩青鸿自是不知,便是知道了也不在乎,虽然是在一起考核,但谁又知道,考核之后,大家已然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他们目光看的是韩青鸿,而韩青鸿的目光已然眺望的是龙星月、易青北之辈了。
返程的路上,不似初来之时的迷茫与紧张,心情悠然好似那树林中的小鸟,随风自由飞翔,就连名落孙山的钱良,以酒为媒,发泄了一通之后,也好了许多,但没有人会不识趣的讲书院武道之事,赵达又聊起了他最感兴趣的七夕节。
“你们没忘吧?今天是七夕节的第二天,哈哈,我们晚上回去了,正好赶上看最精彩的表演。昨夜选出了前二十,今晚要选前十,明晚会选四大佳人和花魁,都是重头大戏……”
“现在知道为什么书院特地安排在这个时间了吧?就是想告诉我们,大疲劳之后,才是大享受!”
赵达来的时候还抱怨书院考核的时间安排不合理,让大家错过了七夕节的欢庆,如今又盛赞书院先生有先见之明,先后变化之大,令人瞠目结舌、哑然失笑,即使是被淘汰出局的钱良,亦不能免。
大笑两声之后,赵达忽然意识到,他虽然没有说出“考核”两个字,但是钱良正值精神敏感时期,任何与书院考核有关的话题,都有可能刺激到他的心灵,于是赵达暗中偷瞄了一眼,见钱良面上无事,这才放下心下来。
钱良也不是脑残智障之人,对赵达的心思亦有所觉,挥了挥手,笑道:“多谢几位兄弟了,我知道你们一直在照顾我的感受,不过你们也不用太在意,我钱良不是那种内心阴暗的小人,见你们考上了茅山书院,我没有考上,就会心生嫉妒。其实除了茅山书院,我还有很多书院可以选择,人生之际遇,不是一次考核就能决定的,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这话若是有别人口中说出,虽是安慰,但听起来多少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但如果真的是自己想开了,那便是心灵彻底通透了。
如此便好。
一路欢声笑语,走走停停,虽不似来时那般急迫,却也走的不慢,赵达等人偶尔要下车行个方便,韩青鸿便暗自练起了无形剑指。
“嘿!哈!”
韩青鸿出手迅捷,讲究一个稳准狠,好似蜘蛛侠吐丝,又似在练后世的六阳指、八脉神剑,姿势、动作,当真与初识系统、在家寻觅异能的模样,一般无二。
“不对,这样不对。”韩青鸿一边回忆徐悲的指点,一边调整动作:“无形剑指的本质,是真气的运转与流动,不是隔空点穴,不需要练习指力,凭白使劲是没有用的,应该用心体会真气的调动,物我两忘。”
有关真气的功法之所以习练困难,究其本质原因,当是武道数百年的没落、武者对于人体和真气的认识局限排在第一位,直接原因是真气运转的线路极其复杂,以及通过意识的调动真气的方法太过简单粗暴,不够精细所致。
是以听起来只是将真气汇聚于指尖,激射而出的简单功法,在现今的武学上却是一门创新,传闻数百年前曾有纵横天下的段家有类似绝学,如今早已失传,沦为神话传说。
韩青鸿静立于一棵大树旁,双肩下沉,全身放松,手指也好似浮于水中,逐渐下沉,放松,下沉,放松,目似暝、意暇甚,状若撒尿。
钱良忽的一个激灵,然后长舒了一口气,默默提上裤子,转身,望见了韩青鸿的表情,好似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大吃一惊:“怎么撒个尿,还撒出境界来了?”
角度的原因,钱良只望见了韩青鸿侧脸,并没有看到他下半身的动作,立即呼朋唤友,心中一个邪恶的计划悄然升起。
“来,咱们吓唬吓唬他。”
在别人尿的最爽利的时候,猛的从背后推他一把,最是坑人,轻者精神衰弱、疑神疑鬼,重者还阳入腹,从此萎靡不振也不是不可能,非专业人士请勿模仿。
这种事情,赵达和孙山最有兴趣。何为狐朋狗友?便是此类。
三人潜行至韩青鸿身后,相互对视一眼,打着手势默数,一,二,三,推!
“哈!”同时不忘大叫一声。
握草!
韩青鸿沉心静气,食指指尖已有酥麻微热的感觉,真气已在他的控制和引导下,如一小段过体的电流,在指尖凝而不发,似乎即将有所突破,终于要顿悟了吗?
忽然就遭到了自己人的猛烈袭击,顿时往前几步踉跄,意识随之转轰然消散,凝于指尖的真气亦消失无踪,还好没有真的在撒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尼玛!韩青鸿大怒,与三个坑爹的队友追打了起来。但孙山分明是看到了,在韩青鸿差点扑倒的同时,他身前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什么物事闪动了一下,莫不是一只可爱的土拔鼠,或者野兔?
可惜,面对韩青鸿的反击,谁也无心寻找那只或许存在的野兔了。
“年轻真好啊。”车夫在一旁“么么”的吸着旱烟,陷入了对儿时的追忆之中。
四人嬉戏打闹一阵之后,再上车,将近晌午时分,便已走了小半的距离,腹中略感饥饿,奈何附近荒无人烟,唯有吃着包袱里的书院干粮,复行数里,终于偶遇了一家路边茶铺。
大碗茶。
路边的木板上写着三个血色大字,但这个“大碗茶”,并非是某地的特色茶文化,仅仅是说明用大碗喝茶而已,碗是大碗,茶水童叟无欺。
虽然不卖饭菜,难解腹中饥饿,但天干物燥的,喝点茶水也是好的,干喝白水着实嘴里缺乏滋味儿。
在车夫的建议下,四人咂么咂么嘴,一致同意再歇歇脚,路边茶水铺,可遇而不可求,这不,坐下喝茶的学子、行人,还真不少。
见韩青鸿来了,原本喝茶打屁的学子,连忙交头接耳一番,便起身匆匆离去,韩青鸿自是不会说什么,但这些人总感到没有面子不是?
一时间,学子全然走空,只剩下三个行者、脚夫,聊着那些男人都懂的话题
至于吗?韩青鸿哑然失笑,不过如此也好,空出了大片地方。“店家!”叫了大碗的茶,付了几文钱,车夫亦自是与那几个脚夫攀谈了起来。
暖风熏得游人醉,正午时分,硕大的太阳高悬于顶,茶水入口,怎能不教人昏昏欲睡?
未几,钱良竟真的眼皮打起架来,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韩青鸿摇头失笑,喝一口茶水,再看赵达和孙山,也趴下了。
这……韩青鸿心中大惊,不对头,十分的不对头,终于发现自己也有心呼叫,无力起身,脑海中一阵浪潮似的晕眩袭来,眼前随即朦胧一片,看不清了,隐约中只见店家和脚夫都拿出粗木棒槌,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蒙……汗……药?
念头一过,“扑通!”不等几人动手,韩青鸿也趴在了桌上,现在不趴,难不成一定要等到被人打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