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咚……”
御书房内天睿帝负手而立，鼓声传来时，他忍不住闭目发出一声几不可闻叹息。
待这位君临天下近二十四年的帝王再次睁开双目时，已是满面威仪。
“荧惑!”他低声唤道。
“臣在。”一个软甲紫衣御卫模样的男子立刻进屋，垂头半跪在天睿帝身前。
“朕记得，今日七曜是去了朱雀门吧？”天睿帝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是的，皇上。”荧惑一板一眼地答道，“七曜大人今日确在朱雀门。”
“嗯。”天睿帝沉默了片刻。
“走吧，随朕去看看，是何人击了登闻鼓。”天睿帝说完越过荧惑，率先走出御书房。
荧惑待天睿帝行出两步后，这才起身跟了上去。身后还随着四个软甲绯衣的御卫，再后面随着一群宫监宫女，浩浩荡荡向着朱雀门去了。
却说朱雀门前，刘昌敏拼尽全身气力击响了登闻鼓，这会儿看上去仿佛有些脱力，也不知道是压力所致还是身体羸弱。
薛子斐见他脱力，赶忙扶了他一把，顺手接过鼓槌，奉还给青羊。
青羊将鼓槌放回了登闻鼓架上，转身退回了御卫中。
薛子斐和刘昌敏则并肩立在朱雀门前，静待天睿帝的到来。
这般静候了约莫一柱香的时辰，忽然听得半空中三声清脆的鞭响，而后便是由远及近的绵延不绝地高呼:“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
“跪。”
刘昌敏闻言赶忙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那脸几乎都要埋在地上了。
薛子斐犹豫了一瞬，到底将长剑解下放在身前，单膝跪了下去。
片刻后，天睿帝登上了朱雀门门楼，他凝目望去，却见朱雀门前除了守卫宫城的御卫，还跪着两人。再远点已经聚起了不少百姓，此刻也都纷纷跪了下去。
其一整个人趴伏在地上，看不清形容；另有一人，则是单膝跪地，虽说微埋着头，远远看去仿佛天庭饱满，那腰板更是挺得笔直，身前还放着一把古拙长剑，虽然一身布衣，却不像寻常江湖汉子。
“都起来吧。”天睿帝淡然说道。
“是。”
“遵旨。”
薛子斐听说可以起了，当下应了一声就站了起来。不像刘昌敏，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叩了个头，这才慢慢儿爬起来的。
“是何人击鼓啊？”天睿帝这会儿却是明知故问了，薛子斐和刘昌敏的身份，方才就已经让玄武卫查了个清楚，由天睿帝身边的大太监钱德忠报了上去，这会儿不过是走走过场。
“是……是学生刘昌敏。”刘昌敏埋着头鼓足勇气大道。
“哦，既然是有功名在身，那这登闻鼓什么人才能敲，想来是清楚的吧。”
“是，学生……”刘昌敏忽的抬起头，神色坚定，朗声说道，“学生有冤情要秉！前年天河溃决实乃人祸，而非天灾，更与皇上圣德无干！请皇上为益华郡十万冤魂做主！”
“哦？你可有证据？”天睿帝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当即朗声道。
“学生便是人证！”
“好！既然如此，七曜！”
“臣在！”先前那名紫衣御卫当即走到宫城门外单膝跪地，高声答道。
“将这个刘昌敏带进宫来，朕要亲自见他，听他说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证！嗯，还有这位义士，也带进来吧，朕有话问他。”天睿帝朗声说道。
“臣，遵旨。”
天睿帝满意地点了点头，领着众人下了城门楼。
临走前，他的余光扫向远处看热闹的人群，此时人群中以掀起轩然大波，而这正是他需要的。
民众如川，能载舟，亦能覆舟。而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利用这条大川的波涛，打翻昌宁郡王那艘小舟。到时候，万民情愿，就是太后也不能再压着自己了。
昌宁郡王，已经被放纵得太久，太久了。
“刘先生，薛义士，请随我来。”
待天睿帝的身影消失在了城门楼上，七曜方才站起身，客气地对薛刘二人说道。
“薛义士，你的兵器，请全部解下，留在宫外。御卫的人会替你保管好的，待你出宫之日自会归还。”
薛子斐心知自己肯定是不可能带兵刃入宫的，当下也不拖沓，立刻将剑和怀中的暗器、匕首一并取出，放在一旁的青羊手中，说道：“有劳诸位大人替我收好了。”
七曜拿眼在他身上迅速一扫，断定他是真的全交了，微微点头，提步领着两人从旁边的小门进宫了。
“两位请不要四处张望。”七曜轻声说道，他此刻正领着两人走在宫城内的夹道上。
这会儿却不是立刻就去见天睿帝的，只是将两人带到德政殿的偏殿候着，等天睿帝有空了才会见他二人。
至于天睿帝多久有空，平日里说不准，今日应当是很快的。毕竟他也不想再等了。
七曜领着两人刚走到德政殿偏殿门口，一个小太监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七曜大人，干爹叫小福子在这儿等您，皇上召您呢，您把他两人交给小福子便是。”这个自称小福子的小太监，七曜也识得，乃是天睿帝身边最得意的大太监钱德忠的干儿子之一，一向办事伶俐，是以深得钱公公赏识。
不过今天……
七曜微微皱起了眉头，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天睿帝刚刚明明命他将薛刘二人领进宫，本来就有让他在旁护送监视之意。怎么这会儿反而突然单独召见自己？
“福公公，皇上可有说是什么事？”七曜不动声色地向前踏出两步，走到小福子身前。
“这小的怎么知道，总之皇上召的急，您还是快些去吧。”小福子迅速回道，似乎并未发觉自己的语速有些快了。
“荧惑呢？”七曜问道，“皇上既然召我，他该在此候着，陪刘先生、薛义士等皇上召见才是。”
“这……”小福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又飞快的掩饰了过去，回道，“荧惑大人也在皇上那呢，皇上要一起见您二位。”
“行，我这就过去，他们两个就交给福公公了。”七曜面色不改，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再次向前走了两步，“福公公，皇上这会儿在哪呢？”
小福子被七曜接连问话转移了注意力，并没有发现七曜借着问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前不出五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