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地大,从来就没有个一了百了的办法。
新的一天,吴法脑海中已经在记录破解传国玉玺之后灵媒上的那些讯息,这是一个繁复浩大的工程,因为此时的大阵和这段历史天空已经融合的太深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算是阵法的一部分,阵法的丝丝缕缕就藏在这些人的一生当中。阴阳爻符的不同组合代表不同的含义,而且,有时他还要去推理。比如,李柷今天看见了什么,听闻了什么,结合他身边的形势,推理出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因为传国玉玺上传录,距离时间越近,越详细,而过去的信息,也就是有个目录一样,至于目录背后,有些有,有些没有的。所以,吴法不得不去了解和推算出每一个人的前世今生,然后,从他们原本一生的行动和目的当中,再抽丝剥茧的剥离出每一个人反转生活轨迹之后的某种关联。而要找出这些关联,又必须吃透阵法的痕迹和运算方法。
他现在手中只有传国玉玺这一个节点,接下来,他必须找出那六十四个关键节点,然后走遍节点之后那遥遥无期、密密麻麻的各路分支。只有通盘了解,他才能判断出阵法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去当一个推手,阵法想要这个世界的人类表达和衍化出什么?
这是一个复杂到极致的问题,因为天大地大人也大,而阵法的目的,显然是要将这方天地给量化分析出某种结果。且不说一个人的一生要经历多少种种,而这些种种中,多少是有意义,多少是无意义,多少是看似有意义,多少是看似无意义,却有那么一点意义的。
所以,吴法已经在破阵的起点之处,盘旋了很久了。他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知难而退的人。相反,他是一个硬汉,出了名的硬汉,一个永远向前,永不退缩的硬汉,只要一息尚存,他就只会做一件事情,那就是迎难而上。
但现在,吴法所面对的,不只是难那么简单,这是一个需要费劲脑细胞和几百年时光,去夜以继日去独立完成的一个看上去没有丝毫答案的超级复杂的难题。甚至于,他了解完这个世界每个人的前前后后,点点滴滴,等回头蓦然发现,这第一步走的就是一个相反的破阵之路,他拼命去完成的,也可能是无用之功。
而更加悲惨的是,他现在只知道这一种破阵的路子,他就像是在做一道解答题,破解一道一去不回的复杂题。
好在,吴法发现有一个人似乎也在做一道题,对于那人来说,他这题的解答难度,似乎跟自己的差不多,或者说是更惨。
李柷想要在这片土地上,竖立起一个史书中,或者命中注定要竖起的王朝,一个疆域辽阔、海晏河清、歌舞升平的大唐王朝。但问题是,他连现在连一件茅草屋都没有,他的栖身之所,是本应该属于他们王朝政治中心的太极宫内,而现在,他只能躲在太极宫内某个不知角落的茅厕。
但李柷是乐观,积极的。
因为这个世界上的人们,都是从死亡而生,他们仿佛浴火重生的凤凰,每日能看见更好的新生。于是,他坚信,他的理想,终究会实现。
李柷积极准备,因为他现在有两个“传国玉玺。”
李柷也委婉提出了拜师的想法,当然,他不敢亲自表露,吴法的面容实在太过凶狠,让人忍不住看着心慌。所以,李柷委托了小花去说,小花闻言,自然高兴不已,同门师兄弟,他们以后可以处的更加开心,形影不离。只可惜,小花说了这个想法后,心情不佳的吴法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理由简单,若李柷亲自说,他可能还考虑考虑,但李柷偏偏让小花来说,这种做法,吴法实在看着扎眼,不喜。
没有拜师成功,傍上吴法这条大腿,李柷自然有些失望,但成大事之人,心理承受能力自然要比寻常人强上许多,他若无其事的跟小花说无所谓,小花失落的样子,让他转过去安慰小花。不过,李柷终究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过去十九年带来的知识和能力,就像是一直关在笼中的鸟儿,听过风雨,看过阴晴,不安生,甚至带着惶恐,像是笼中鸟,不曾振翅翱翔,阅历人生。
李柷在一扇门后偷偷的抹眼泪,上一次偷走传国玉玺后,他仓惶逃去某个不知名的村子角落,也是这么不声不响的流泪,止不住的泪水,断线似的跳着。唯一不同上次的,可能是上次心脏还在蹦蹦跳个不停。那次他不知为什么哭,这次也是。他心里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但泪水就是忍不住的哭了。好在,他只是偷偷摸了两下眼泪,然后抬头望望天,心里跟自己说没事,自己是天选之子,注定要名垂青史。想及此,他从怀中拿出那枚曾经是挂屁股用的竹简,竹简被他洗了很多次,也擦了很多次。每次,他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那些字。
他认真看了好几次,每当自己遇到困难委屈时,就会拿出来看一看,为自己的先祖感到惋惜,他的先祖只能眼睁睁看着王朝的离去。如果自己没有建立王朝那颗心的话,是不是就没有先祖在武德年间的悲凉晚景呢?但他转念又想,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拥有几时吗?人们带不走天地,带不走任何东西,那就只好带着记忆,一生的记忆离去吧!看来,自己不是一个贤者,听闻贤者可以忘记时间所有,然后身化七彩神光离去。
李柷在门板后怔怔发呆,小花在屋内连着拳脚。
李柷不知,吴法已经看了他很长时间,很长很长时间。
“你说,今天要去个什么地方?”吴法见李柷抬头望天,揉揉眼,咧了咧嘴后说。
“啊~”李柷似乎被吴法吓了一跳,有些慌乱的转过头,忍不住看了吴法那凶神恶煞的脸,直到从他脸上看出些不悦,才连忙想起他刚刚的问话。
“嗯,是,对呀,我要去找崔胤,他原是朱温的死党,现在代表梁朝势力,坐镇长安,我想去策反他。”李柷估摸着吴法要问问他计策,或者凭什么去策反一位梁朝大佬。
但吴法只丢给他一个字:“走。”
“走?现在?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呢。”李柷心下想,但看吴法已经招呼小花准备动身。李柷再看天,日头渐出西方,映出一片火红的天空。莫名之间,李柷心里忽然觉得暖,和这天有关。
“去哪儿?”小花问吴法,见吴法又转头看李柷。李柷连忙快步跟来,道:“去百福殿,我们相约,在那议事。”
吴法点头不语,小花快步跟着带路的李柷,两人偷摸说些什么,吴法不管。倒是吴法忍不住多看了小花几眼:“这个徒弟收的好,做事利落,敢做敢说,怎么看怎么顺眼,而且,天生似乎就不知道怕字,跟自己说话随随便便,一点不怕自己这张阎罗脸,好。”
太极宫很大,他们入住茅草屋的地方,位于太极宫东北角,在安礼门和凝云殿之间。他们一行走昭庆宫和凝香殿之间的大路,大路宽敞,气势雄伟,吴法见惯了仙家宫殿的庄严华美,此时再看这宫殿内的建筑,殿宇楼台之间,虽然陈旧破败处居多,但整体之间的严整开朗和气魄雄伟,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由此可见,建造这座宫殿的设计者和居住者和拥有这座宫殿的国家,一定也是一群胸襟宽阔,大气磅礴的人吧。不由得,他想到了李柷,这个孩子胆小谨慎,和开疆拓土,奠基王朝,根本就不是一个路数。
一路过凌烟阁、功臣殿、神龙殿、甘露殿、安仁殿,过月华门,有军士盘问,在看过李柷手中信物之后,也就放过了。
一路来到百福殿,再有军士盘查,在对比手中本子,看过李柷身高体貌特征后,又看吴法和小花。
“他们两个没有备录,没有信物,来人,拿下。”那军士严厉说着。
只可惜,他面前是吴法和小花,不用吴法动手,小花上去就是两大嘴巴,那军士只是一普通人,两下被打晕,殿外站着密密麻麻的军士,有几人赶来,但更多的是相互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