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阳大道上,洛阳的百姓们都看到一个很是怪异的一幕。
两个男子结伴而行。
而这两个人呢,一个骑着健硕的骏马,一个骑着嘴巴里不知道在咀嚼着什么的毛驴。不仅如此,其中一人一看就是久经沙场,血染征袍的悍将,而另一个就是那种久居桃园的避世俏公子,两人的画风有些相差太多。
这还不是最怪异的。
最为怪异的是,两人一路上低声漫谈,甚至有的时候还畅快大笑,这一幕,仿佛两人是那种深交多年的老友,让人觉得,这两人在一起,也挺自然的。
只不过,对于之前的那件凉、并两州士兵的事,早就被他扔到了脑后,毕竟,袁绍那种心高气傲,自视甚高的人,怎么可能会认认真真的在董卓身下当老好人,更别说,他过一两天就要走了。
更何况,这些事,张辽也已经将痕迹处理的差不多,袁绍跑到哪里,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由此,一边不想管,一边不想让人管,如此之事,就算在洛阳吵得天翻地覆,估计也传不进董肥肥的耳朵里,毕竟,洛阳里发生的事多了,像董卓那种人,怎么可能事事皆管。
正如公孙昱推算的一样,这些事,袁绍,董卓,都不想管,但是,有一个人,公孙昱没算进去。
那就是,董卓的智囊,李儒。
当然了,公孙昱肯定想不到这一点,毕竟,这个时候的他,正一脸的雀跃,想要去西园点兵,那模样,如同即将入洞房,要去翻红蓬头的新郎官一样。
老子也是统帅一支军队的人了!
公孙昱那叫一个激动啊。
这要是换到以前,就是做梦也想象不到自己会有如今的地步。
虽然穿越的不太好,但也比穿越到农民强上百倍啊。
想到这里,公孙昱忍不住飘飘然了。
就在公孙昱与张辽缓步慢行的时候,一骑快马已然赶入了司空府。来人看起来就是司空府老熟人,十分了解司空府布局,直接绕过正堂,转而进入了后面的议事堂。
议事堂中,李儒端坐主位,正处理着整个司空府,甚至可以说是整个雒阳城及天下的政务。骑手入眼便可看到,众多书吏在李儒条条不紊地指挥下,搬动,抄写全天下的政书。
骑手自然是有些眼力,看得出李儒是忙得不可开交,便也没有任何废话,直接行了一礼,紧接着便将手中的简报递给了李儒。
此时的李儒的桌几上,已经堆满了竹简,地上也是竹简上掉落的竹屑,只不过,李儒接过简报一瞅,便乐了:“还未赴任,他便惹出了一桩祸事?这小子,倒是挺能折腾嘛。”
看到简报上写的,公孙昱在广阳大道,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事情,也是对这个商户子有了些许兴趣。
骑手自是不敢怠慢李儒,出于尊重,又行了一礼,方才将公孙昱的表现说出,那语气以及细节,就表明,这个骑手完全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完了整场闹剧。
只不过,言语措辞上的尊重,就表明,李儒在他的心里的地位很高,甚至,有可能高过董卓。
甚至很有可能,这个骑手,是李儒的人,而不是董卓的人。
李儒对于公孙昱闹出这么大的事,也是暗自觉得理所当然,于是,他没有问关于公孙昱的事,而是问道:“那个力士,是如何出现的,你可知道?”
骑手当即拜倒在地,声音里满是惭愧地回道:“属下着实不知,这个力士,似乎从一开始就隐匿于百姓人群中,突然出现,完全不知何时来到这里,而且,离开的时候,那位力士也是十分的机敏,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就消失不见。”
“不过,属下已经确认,就是在公孙府中,救了公孙司马的那位力士无疑。”
李儒点了点头,又摆了摆手:“看样子,不过是江湖上的草莽,正好在洛阳出手罢了,不足为虑。不过,那些并州凉州士兵,真的是越来越难管了。”
说到这里,李儒不由头疼,最近的简报里,十有六七都跟这些凉州,并州,司隶兵有关,也是令他有些发愁。
“昨夜,吴匡引军火并凉州假司马胡轸的侄子,胡克,盗取辎重若干,离去。”
“昨日,并州校尉吕布,率众夺司隶司马伍伏,夺士兵盔甲若干。”
“前日......”
……
案几上的汇总在一起的文案,几乎都是,某个州与某个州之间发生冲突。
至于,发生这些事的根源,李儒自然是知道的,如今,凉州,并州,司隶,各自为营,谁也不服谁,加上,这些家伙都以为自己董公的宝,都觉得自己为董卓立过功,然后,董公现在忙的要死,根本无空管理此事,封赏也一直没发,于是,这些人越来越肆意妄为起来。
可是,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封赏这些骄兵悍将,更是不可行的,毕竟,没有什么扎实的功绩,只有那些寥寥军功,就封赏,只会助长这些士兵的骄傲心气,更不利于董公管理。
养兵,养的是乖巧听话的兵,而不是心高气傲的兵。
为此,董司空甚至曾想过纵容这些士兵烧杀掠夺洛阳几天,以缓解这些骄兵悍将的情绪,但被李儒直接否决了:现如今,董卓的势力刚刚成型,还未稳固,就纵容部下如此,只会火上浇油,让司空更难办。
李儒只得自己想想办法,为董司空留出喘息的时机,为司空的大计留出巩固权力的时间。
就在李儒思考对策的时候,一个仆人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
看到来人,李儒也是挑了挑眉,显然,来人,他认识。
“老陈,你怎么从府邸跑到这里来了?”
“主子,府邸来了一个年轻人,声称是‘佐军司马给郎中令的’”
说完,那个仆人便将手中的盒子交给了田仪。
李儒拿到盒子,打开一看,就见到一张商户纸契,以及一张信。
当看到心中的内容,李儒面色突然一下子变得很是阴沉,旋即便恢复了处变不惊的模样,对仆人说道:“你回去吧。”
没有理会老仆的离去,李儒在堂内来回踱步,眉头紧皱,对于公孙昱办出了这等事,李儒有些拿捏不定。
不过,很快,李儒便明白了公孙昱的用意,以及讨好的意味。
奉金保命?是想活命?
“好一个明哲保身,这商户子不简单。”李儒不由得暗自想到。
而且,这个公孙昱竟然能想到用重金安军心这一策,着实有些不简单。
这家伙,不是个简单的商户子啊。
只不过,公孙昱的这个行为,对于愁眉不展的李儒来说,就如同及时雨一样,送来了温暖。
于是,又想到了什么计策的李儒,微微扬了扬微抿着的嘴角,旋即一脸正色的开口道:“传令下去,将此事传遍各军,哦,不,整个雒阳城和军营”
骑手一下子就愣住了,他显然不理解,李儒为何下这样的人命令,不由得问道:“郎中,是要将公孙公子之事夸大一番再......”
“愚蠢!若是这么做,你就自裁于众军前吧!!我要你原原本本,只字不差地将此事传出,明白?”李儒听到骑手的话,不由得眉宇一皱,脸色变得凛若冰霜起来,声音严厉的打断道。
“是!属下遵命!属下定能将此事完成的面面俱到!”对于李儒的严厉,那位骑手没有任何的怨怼,而是一副受教的样子。
“希望不要是嘴上说说,下去吧!”李儒甩了甩衣袖,正声言厉的看了骑手一眼。
“喏!”那位骑手抱了抱拳,便匆匆的转身离开了。
目送着骑手离开,李儒的嘴角再一次扬起,眸子里闪烁不已,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又似乎是对什么决定满意不已。
同样看着骑手离开的田仪却是一脸的疑惑,对于李儒此举的意图有些不明白,忍不住沉吟思考起来。
李儒此举是将公孙公子爱民的行为传播出去,而那些骄兵悍将对于百姓,向来视如草芥,根本毫不在乎。那些骄兵悍将,公孙昱本身就算是司隶人,司隶兵暂且不说,并州兵因为张辽的原因,也可以放下不管,唯独那些最像豺狼的凉州兵众......
田仪登时便明白了过来。
李儒是将公孙昱直接推向了凉州士兵的对立面,让凉州士兵将矛头转向公孙昱!这样就可以为董卓分担压力!
田仪不由得担心起公孙昱来,毕竟,一个弱不禁风的商户子,如何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凉州兵!
“郎中,公孙昱不过一商户子,让他如此面对那些凉州兵,不好吧?”念及公孙昱还邀请他吃饭,田仪忍不住说道。
“哼!如果,他能为董公献出些许力气,不也是很不错么?他能因此而死,也算是他的福分了!”李儒毫不在乎地说道,在他眼里,公孙昱再怎么能闹腾,也不怎么入自己的法眼,让他为董卓尽心尽力,也算是给公孙昱另类的赏赐了。
田仪握着的毛笔顿时落地,目光呆滞。那毛笔落在了砚台中,溅出了些许文墨,飞溅到了田仪的衣袍上,而田仪丝毫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