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王司马乃凉州宿将,对董公也向来忠心耿耿。既然他今日已然知错,都尉不妨放王司马一马。”公孙昱气势弱弱地敷衍了一句,显然不想惹火烧身。
然而,贾诩岂能让公孙昱如愿,当即便面色一冷呵斥道:“悉文莫非是想要老夫渎职不成?”
“你!”公孙昱心中憋屈,恨不得当场就跟贾诩翻脸。可胳膊扭不过大腿,他想着既然不能卖人情,那干脆斩草除根,能死道友也不死贫道,咬牙开口回道:“既如此,都尉当明正军纪,以慢军之罪,处斩王司马!”
“狗崽子,你敢!”一听公孙昱竟如此心狠手辣,王方气得当即想要站起来砍翻公孙昱。毕竟,他现在是惹不过贾诩,但公孙昱还未让他放在眼里。
然而,王方尚未动手,贾诩又冷面开口,悠悠说道:“王司马毕竟乃凉州宿将,且这次也不过初犯,若是一刀斩杀,也显得老夫太过冷面无情了。”
一股想要杀人的冲动滚滚在公孙昱胸膛中流转,炽烈的杀意难以抑制,使得他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庞看起来都有些扭曲。然而,理智尚存的他,只能低垂着自己的目光,在心中一遍遍地默念道:莫冲动,莫冲动,冲动是魔鬼。贾诩这种老妖孽,自会有天收.
足有三息的时间后,公孙昱那英俊扭曲的脸,才慢慢挂上了一丝伪装难看的笑意,艰难开口道:“既然都尉有心放过王司马,又不愿枉顾军纪,那只能将王司马处以杖责之刑,以儆效尤。”
这话一落入贾诩耳中,他那冷面忧愁的面色便忽然如春雪遇阳,非但消融不见更变得和煦而温暖:“悉文果然少年英才,智虑百出。如此一来,即可明正军纪又可保全王司马性命,实乃一举两得。”
一举两得?
分明是你还成功将王方的怨恨转嫁到我身上,然后你就可以悠哉悠哉地隔岸观火,尽数将小平津里这两支部队玩弄于股掌之中吧?
老狐狸啊老狐狸,你浑身这么多心眼儿,很容易没朋友的好不好?
公孙昱内心悲愤无比。
而在校场上,王方当着七千士卒的面,重重挨了整整三十军棍。而执行军法之人,还是公孙昱麾下的许凉和吴匡二人。
只不过,这一次虽然狠狠虐了欺辱自己的王方,可公孙昱心里一点快感都没有。相反,一想起王方最后被亲卫拖着离去时那怨毒的眼神,公孙昱就感觉自己被毒蛇盯上了一样,浑身凉飕飕的。
其实说到这一点,公孙昱也真的很无语、很郁闷。在他看来,造成王方这一悲惨结局的缘故,最大责任还是他咎由自取,其次就是贾诩太阴险:你王方就算要怨恨,也该怨恨贾诩太卑鄙,你怨恨我这么一个听命行事的家伙干什么?
虽说我也想过要搞你,可你都没给我机会出手就将自己给作死了,偏偏最后你还那么强烈地怨恨上我你让我也很无奈好不好?
然而,道理虽然很简单明了,但一点都改变不了既成的结果。王方毕竟只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又蠢又容易迁怒别人、且还欺软怕硬的货。
点兵仪式上,贾诩獠牙尽出,吓得他一点反抗的念头都不敢升起。偷鸡不成蚀把米下,他除了将满腔的怨恨转移到公孙昱身上之外,再无他法。
可以想象,现在王方已丝毫不敢奢念自己可以成为小平津第一人了。他现在最急需做的,就是尽快挽回自己在七千士卒面前丢的脸,然后将公孙昱狠狠踩在脚底,至少也要当上小平津军营的第二人。
“老狐狸啊老狐狸,你这一计可真够毒的。平时不出手,一出手就彻底解决了所有问题。”嘴里忍不住碎碎念叨着贾诩,坐回营帐中的公孙昱除了唉声叹气之外,还是唉声叹气。
然后,他便看到帐帘一掀,鬼鬼祟祟的贾玑溜了进来。
公孙昱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哼道:“贾玑啊贾玑,亏我还将你当朋友。你爹这么处心积虑地折腾我,你就不能提前给我打声招呼?”
毕竟是贾诩的儿子,贾玑的智商还是在线的。事实上,点兵仪式一事毕了,想通了贾诩用意的他,便在帐中跟贾诩争论了一番。可惜的是,凭他那点水平,非但没有埋怨上贾诩,反倒又被贾诩训斥了一顿。
“现在可好,你老爹已彻底奠定了小平津最高统帅的地位,只要安安稳稳地最在中军帐里,随意对我和王方拉拢打压,他就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只要我跟王方争斗不休,你爹的地位就不会有丝毫动摇。”满肚子怨气的河虾正愁找不到发泄口,此时贾玑露面,可谓正撞在枪口上。
“兄长切莫动气,此事也怪不得父亲。”在贾诩那里受了一肚子气的贾玑,到了这个还要低三下气,实在感觉自己里外不是人:“兄长若设身处地替家父想想,他也只能如此。王方鲁莽桀骜,向来不服家父管束,而你又率四千精兵至此,家父若不巧妙设计一番,他在这小平津岂非成了一具泥雕木偶?”
公孙昱苦笑着点了点头,争权夺利这种事根本说不上谁对谁错,主要看你屁股坐哪边。贾诩毕竟是小平津都尉,承担的责任永远是第一位的。若因不能统御部下而被董卓砍了脑袋,那岂非是更倒霉的冤大头?
只能说,贾诩在这事儿做得有些不地道。毕竟公孙昱至少在表现上,还是一副真心来投的做派,可贾诩跟却暗地里却处处给公孙昱设了套。
“好了,事已至此,也多说无益。”公孙昱再怎么说也是个明事理的人,跟王方那种货色有着本质的区别。见贾玑也不容易,口气不由软了下来:“说罢,你此番来找我所为何事?”
“无事。”贾玑的脸色变得扭捏了,在公孙昱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视下,他才开口道:“是家父差我前来,告知兄长若想学些兵法战策,尽可去家父那里讨教。”
“嘿!.”公孙昱一听这话当时就急了,起身脱下靴子就要砸贾玑:“天下的聪明事儿都要你老贾家的人办了是不是,你老爹真当我是二傻子啊?如今王方恨我恨得正牙根儿痒痒,我若是再有事没事往你父亲营帐里跑,王方还不气得杀了我?”
贾玑也是个机灵人,一见公孙昱都脱了靴子,他扭头就往账外跑。跑到帐门口的时候,还不忘将贾诩的话交代道完:“家父说了,你爱来便来,若是今夜不来,以后就永远没机会了!”
“我去你个没机会,中军帐又不是窑子,还爱来不来!”公孙昱狠狠将手里靴子向贾玑砸去,一点都没留手。无奈贾玑跑得实在太快,那靴子除了砸到了飘动的帐帘外,连贾玑的影子都没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