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后,在薛整、徐元炳、李子明三人的分头行动下,不但安排好了兰登随尼贾亚南下之事,还从尼贾亚那里弄到一份简略海事图和南洋诸国地图,与兵部海图一对照,大体上差不多,这年头地图都那样,看得人想骂娘。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其次兵部的战船调令批文让朱植很是郁闷,茹瑺果然小气得很,广东乌船根本就没给,而且船只载重都很小,也没有新船,能有七成新就不错了。
划给的船只有作为旗舰的三桅四百料战坐船一艘;三桅二百料战船两艘、一百料四艘;三百料浆帆蜈蚣船两艘;三桅一千料沙船三艘,这是海运船;另配小型鹰船、网梭船各四艘,如此也算是一支近海作战的小型舰队,遇上倭寇那是完爆。
由李子明拿着船只调令到左军都督府调要船工匠户、船员水手、士兵又等了五天,公文可以先审批,但人手要调到位还要等到明年开春,这事急不来。
繁琐的手续都办妥,朱植怀着既郁闷又兴奋的心情,这天一早就带着随从小宦官侯二,及徐元炳、李子明等十名围子手跑去龙江船厂参观,比竟公文上只注明了船只名称及载重,具体技术参数及各种功能,朱植都还不太清楚。
龙江船厂就在内城仪凤门狮子山下与外廓墙外金川门之间的龙湾内,龙湾在元朝以前是一片沿江小湖泊沼泽地带,后经元朝整修沟通长江,形成码头和船厂,洪武开国后完整接收并加以维护扩建。
一行人在聚宝门外雇了两艘小船走秦淮河转入沿江叉河到天妃门宫前登岸,步行到船厂并不远,因为事先有王府围子手投帖通知,船厂南面的路口有工部都水司员外郎带着一群杂流官在此迎候。
一群官员见面少不得寒喧引见,因为目前龙湾一带有几个官办船厂未被整合,除了主厂区由从五品员外郎欧阳恺主持外,其他几个船厂则各有一名正六品主事监管,另还有龙江提举司总管几个船厂,不过船厂正、副提举仅正八品、正九品不入流。
如果开造宫内皇帝、诸王府特用的大小黄船,则另从内官监、御马监抽监匠予以监管。黄船是属于漕运船只,宫内使用则会有特别布置,甚至无帆而用橹浆。
到提举司衙署的一路上,朱植事无巨细皆一一询问,倒也对此时的船厂有了个更明晰的了解,总之,这般厂是个五脏俱全的一条龙产业,通过户部、兵部、工部等官方渠道从地方上搜寻材料当然便利。
按兵部的意思,朱植所需船只大概会从地方调回到龙江船厂维护后交付,朱植便让欧阳恺先将船只图样取来观看了半个多时辰,但图都是毛笔画的,与实物天差地别,主要还得看数据。
朱植很快看完,皱眉道:“本王要的船只,外码头上可泊有现成的船,欧阳员外不忙的话,有劳引本王去看看。”
“蜈蚣船、战船现在还没有,战坐船、沙船倒是有,下官已经安排好,殿下请!”欧阳恺爽快地答应,便领着一名主事及几名小吏簇拥着朱植一行人一路到码头。
老远就望见泊位水道内停着一艘桐油涂层的三桅黄色战座船,但到了近前一看,朱植却有些失望,因为船上甲板中后位置有三层木楼及了望塔,船尾位置桅杆下还有指挥塔,作为旗舰要搭载各种随军人员,这个有必要,但是木楼有些高,船舷还没有炮门,船头也没撞角,不过装了重弩和弩炮、拍杆等。
朱植顺船边泊位来回观望了一遍,便问道:“欧阳员外!这艘战座船远程打击能力有点弱啊,就不知是尖底还是平底,吃水多深,顺风航速多少里?”
“这就是四百料的战座船,本是楼船改进来的,属于平底沙船类,江河行驶满载吃水不到五尺,海上则吃水四尺多一点,抗风浪强,行驶较为平稳,海上顺风满帆一日三百里不话下。”欧阳恺抚须笑着回道。
朱植微微点头,疑惑道:“为什么不装上火炮?是因射程不行还是太重?”
“这个……这两方面的原因都有,若是战座船改炮船那代价太大,还不如另行设计新船。”欧阳恺的思维倒是很活泛,笑着解释道。
朱植双目一亮,心中顿时就有了些想法,老朱批准可拥有备倭船只五十艘,目前是先调给二十艘练练手的意思,加上有船厂待建,那以后完全可以自己设计,五十艘的船额可以建两支舰队了。
在欧阳恺引路解说下,朱植与徐元炳、李子明等人登船上下里外都看了一遍,但这船还不是自己的,可没办法要求什么,接着就去看海运沙船。
沙船是一种古老的船型,方头方尾平底,船底铺设的也是扁平龙骨,适合江河与近海运输,载重大而机动性差,深海航行则容易出事。
“比如这艘千料沙船,长十三丈有余,宽三丈八,水平线以上就有六尺,如果长江上行驶,其实际载重量可以达到一千二百料,辽东湾海面风浪小,完全适用。”欧阳恺指着着一艘中型沙船介绍道。
这种沙船作为海运船并不保险,朱植当下不好置评,由欧阳恺等人领着到其他泊位又看了一些巡座船、巡沙船、福船、马船、苍山船、海沧船等,直有名目繁多,眼花缭乱之感。
不过这其中最让朱植感兴趣的是一种车轮舸,也就是人力踩踏带动镙旋浆的车船,长4丈2,宽1丈3,约为一百料的小型战船,在这个还没有锅炉和燃气轮机的年代,车轮舸绝对是一种值得大力开发的船只,然而现实是设计有点不合理,如果再行树桅挂帆,装配上升降舵、转向舵,增加轮数,这种船只堪称海上霸主。
半天参观下来,那么多船只型号,朱植一向记忆力不错也是记不住,再回到衙署用茶时,朱植便开口问道:“欧阳员外应该有四十多岁了吧?到船厂任职多久了?”
“下官年已四十有八,到船厂才一年多吧,都怪当年举业没考上好名次,在六部熬资历多年亦无建树,船厂也不易出政绩,但安稳不会出差错。”欧阳恺笑着回道。
朱植顿时哭笑不得道:“欧阳员外,你这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想法可要不得,是金子总会发光,你这样的人才只要有心,在船厂也一定能做出政绩。”
“哦!不知殿下有何高见?”欧阳恺听出朱植言语中的赏识之意,顿时又惊又喜。
“这就要看欧阳员外愿不愿意为朝庭,为天下苍生做点实事了!”朱植慢条厮理地来了这么一句,随之却卖起了关子,端起茶盏浅缀,见欧阳恺果然动容,眼巴巴地看了过来,这才干咳一声,正色道:“据本王所知,大明的船只虽分为沙船、福船、广船、鸟船四大类,但朝庭官方并没有这样去细分,造船也没有拟定一个制式标准,船号名称太多太滥,尺寸载重大小不一,漕船与海船也没有严格划分,如此情况下,欧阳员外你是大有可为啊!”
“呵呵……殿下此言确实很有见地,不过依船只龙骨还是有划分的,但的确不太严谨,如此宠杂的大事下官人微言轻,若就此上奏非但难成事,恐怕还要被上官责怪,而殿下若就此向圣上进言,岂不顺理成章,为何要让下官来做?”欧阳恺显然深知内情,这事可行但阻力不小,他有些犹豫。
朱植是有这种想法,但若自己去跟老朱提出来,说不定就要被留在南京主持此事,至少也要耽搁一年大半年的,他哪拖得起,便笑道:“本王已就藩不便就此事出谋划策,欧阳员外却是本管,你提出来再主持此最恰当不过,你可以先备奏章,再与严部堂提上一提,顺便就说本王来看船厂,对你的想法很赞成,保证能成事。”
“这……殿下如此好意,那下官姑且试试,到时殿下所需船只调来船厂,下官定会用心维修。”欧阳恺也是老官油子了,知道朱植一句话的份量,便有投桃报李之意。
朱植倒不是担他们不尽心就许些好处,笑着道谢提醒道:“是这样的,本王的战船主要用作备倭,一些无用的装饰和太重又用不上的设施可以拆除,等船只一到还请欧阳员外再派人知会一声,到时本王再来考察定夺。”
这是要把船只作一些改动,但用工量也不会太大,欧阳恺连声答应,见朱植要告辞便将一行人送出船厂,随之咧嘴一笑,有点兴奋地直回衙署签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