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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静候杀机(上)

一夜详谈后,东边朝阳升起。古墨北心里还惦记着其他事,见着宵禁结束,便与陈天佑燕罗告辞,牵着门外的毛驴匆匆走了。他溜达着出了这片市坊拐角,迎面遇上个早点包子铺,便顺手买了几笼包子揣在怀里。

荆州西南角,最偏僻人烟极少处,乃是一处秀丽小宅,朱门上没挂着匾额,大门前也存着大片的落叶积灰无人打扫,门上铁锁铜环皆是锈迹斑斑,若不是台阶上零星散落的脚印,外人还真道此处是一座无人死宅。

此处宅院,便是古墨北在荆州所购的宅院。以他那一手匪夷所思的偃师之术谋生,就是在荆州最繁华之地买一处院子也是绰绰有余,但他平日里研究机关弹簧术,反倒是偏好安静人少的地段,故而这所宅院被他选中买下。

在此定居后,他也几乎不走正门,便牵着毛驴绕道宅院后门,开锁进去了。

别看着宅院正门凌乱不堪,可院子里倒是被他收拾的干净,做活用的锤斧凿子刨刀墨斗角尺还有些其他工具整齐地排在地上,一些木材铁器分堆摆在那边库房内,令人大开眼界。

不过这时院子中竟还有一人逛来逛去,走马观花地看看地上古墨北做好的零件,正是一晚未见的石青鱼。古墨北对石青鱼的突然到访似乎毫不惊讶,他将毛驴拴好,便径直向正厅走去,他刚走几步,就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从石青鱼身上飘来,想来她又是昨夜做了桩生意。

古墨北微微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走进正厅,将揣在怀里的包子放在茶几上,又转身将藏在身上的机关零件一一分解拆下,摆在工具台上。等他回过头时,摆在桌上的包子已经少了一半,再抬头看石青鱼,坐在正厅门槛上一口一个,吃得正香。

古墨北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他倒了杯清茶,放在石青鱼身边,自己也坐在另一边的门槛上,将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

忽的,石青鱼道:“上次你打造的夜鸦飞刀,还不错。”言罢,就端起茶杯就着茶水,将嘴里塞着的最后一口包子送了下去。

古墨北一打响指,道:“了解,十天之后,我会再做好三十柄。”

“那个……”石青鱼欲言又止,目光在院子里游离不定。

古墨北还不等她下话,嘴里塞着包子,道:“昨夜我和陈老先生还有燕罗说好了,以后你尽可以去找燕罗切磋。”

石青鱼面无表情,沉默了许久,忽的站起身来,冷冷道:“这回你避开我去找陈天佑的事就算了,日后你若再敢插手我的私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还不等古墨北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说话,她就跃出了院子,没了踪影。

古墨北脖子一伸,眼一瞪,将没来得及嚼碎的包子硬吞下去,对着石青鱼吼道:“我帮你那么大个忙,你不跟我说句谢谢就算了,怎么还想砍我啊!”

可石青鱼早就走远了,哪里有回应。古墨北这时赶紧灌了口茶,免得被噎死。

对于燕罗来说,这当刺客就没有安稳日子,自从上次在旷野里和黄煞干了一架,做了沈微漪跟班的清闲时光还没多久,就因为石青鱼这突然跳出来的师姐给搅和了。

陈天佑明显是对石青鱼心存亏欠怜惜,这些日子突然对燕罗的修炼盯得更严苛,甚至连续好几个夜里把燕罗带到城外,亲自示范些指点燕罗至今还没熟练掌握的技巧,吩咐他日后再见到石青鱼,便尽数施展给她。

这接连四五天没合眼的高强度训练,燕罗多少有些熬不住。这日,沈微漪又得罪了教书老生被罚抄《老子》,她只好故技重施,又让燕罗来帮她抄书,可他实在是累的有些提不起精神,才抄了几页纸,就哈欠连天。

沈微漪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气得抽出好厚一本书,就朝他头上敲去:“陈庐州,你什么意思!帮我抄书就那么没意思吗!”

燕罗猝不及防,一头栽在桌上,墨汁顿时糊了满脸,他一拍桌子,怒道:“作死啊!”

他这火气上来,沈微漪也是惊得倒退几步。燕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沈府,这火气向谁撒都不能朝沈微漪身上撒,他愤愤地推门出去,打了盆井水上来,把脸上的墨渍洗掉。

沈微漪跟着燕罗后面,等他洗干净了,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发那么大的火?”

燕罗这几日没合眼也就罢了,可陈天佑教的技巧理论却实在是庞大,竭力消化也是心火内烧,可这些东西对沈微漪说了也是对牛弹琴,他只好摆摆手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沈微漪对燕罗这敷衍的回答实在是不满,可奇怪的是她也不追问,只是道:“看你不舒服,那下午就跟我去城外玩好了。”

还不等燕罗答话,她就一头钻进书房,三下五除二就把教书先生吩咐的作业给胡乱抄完,压根不管那几十页的鬼画符谁人都看不懂。

她草草胡完作业,就吩咐下人安排好两匹快马到后门,就拉着燕罗走了。

燕罗见着沈微漪出城游玩,除了自己外,竟然一个护卫都不带,也是吃了一惊,道:“你还真是心大,上次你被刺客盯上,要不是恰好我路过,你小命早没了。这回出城倒好,一个人不带。”

沈微漪道:“有你我害怕什么,你一个顶我府上八九个护卫。”

燕罗鼻子哼了哼,道:“指望我,小爷今天没心情,到时候真遇到什么刺客,我掉头就跑,绝不管你。”

沈微漪咯咯笑道:“丢了我不管,你舍得吗?”言罢,不管燕罗什么反应,马鞭一扬就去了。

刚出荆州城门,沈微漪就径直跑离了官道,顺着护城河走了两三里地,在一处景色秀丽草木开阔的临河岸边停下。

此时正是开春光景,新绿冒头,冬寒刚去,河岸气息略带一丝冰凉。沈微漪将马拴在树上,站在护城河岸边,四肢舒展身姿曼美,深呼吸一口气,沁人心脾,将之读书写字的枯燥无聊一扫而空。

“好久没出城玩了,整个人都快憋死了。”

沈微漪扭头看了一眼靠在树上哈欠连天的燕罗,便走上前拽住他的衣袖道:“喂,你现在教我功夫好不好?”

“啥?”燕罗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你脑子里哪根筋不对了,要跟我学?”

沈微漪道:“不跟你学跟谁学?上次我被人追杀,你也看到了,府上雇的护院家丁都是绣花枕头,那么多人还没你一个人厉害。所以,我决定了,你来教我功夫。”

燕罗哑然失笑,道:“我说,你放着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不做,非要舞刀弄剑的干啥?”

沈微漪眸子一扬,似笑非笑道:“万一以后再遇到什么歹人,我也能把他们打个屁滚尿流。当然,你要是不愿意教也行,你以后就一直跟着我给我当护卫好了。”

燕罗一翻白眼,道:“没门。”

沈微漪一拍手,喜道:“那你就教我啊。”

燕罗再一翻白眼,又道:“没门。”

“你是不是不听我话了!”沈微漪见他油盐不进,气得直掐他胳膊,“你必须选一个。”

沈微漪多少也练过些拳脚,这手劲也是掐得燕罗直抽凉气,连忙道:“赶紧放手!我们刺客的功夫和一般武者的训练方式不一样,不适合你的。”

“我不管”沈微漪死死地掐着燕罗胳膊,就是不撒手,“你什么时候答应我,我就放手。”

“放不放手?”燕罗两眼怒睁,缓缓散出一丝杀意,想要吓她放手,“不放手我对你不客气了!”

沈微漪心里料定燕罗只是装装样子,另一只手也掐了上来,道:“就不撒,我看你能把我怎么了!”

就在这时,只听头顶树梢上,一女子声音冷冰冰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打情骂俏了。”

沈微漪显然没觉察到此处还有其他人,都是惊得赶紧撤开。反倒是燕罗听这声音有些耳熟,抬头一看,不是石青鱼又是何人?石青鱼还是如那夜所见,一席浅灰衣袍,坐在枝桠上,低头盯着二人,向着燕罗道:“这是你小情人?”

还没等燕罗回答,沈微漪倒是火了,指着石青鱼怒道:“你这女人好大胆子,背后偷听别人说话,信不信我让你在荆州城呆不下去!”

沈微漪敢这么和石青鱼说话,燕罗也是吓得冷汗直流,石青鱼什么心肠手腕,惹毛了她,沈微漪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

不过好在石青鱼压根不把沈微漪放在眼里,只是对燕罗道:“你,和我过几招。”

此言一出,燕罗顿时明白石青鱼此行目的,想到陈天佑这些日子把自己折腾的半死,全是因为石青鱼,这一股无名火就噌噌冒起来,也不管自己和她差距,便道:“你动动嘴皮倒是轻松,小爷我可是被那老家伙折腾个半死,想切磋没门!”

石青鱼冷道:“怎么,不乐意?信不信我先把这个小姑娘命收了。”言罢,杀意腾起瞧了一眼沈微漪。

这沈微漪被她看了一眼,吓得直往燕罗身后躲。燕罗没料到石青鱼竟然拿沈微漪来威胁她,也是微怒道:“别以为你是我师姐,我就不敢打你!”

石青鱼不屑道:“我有你这三脚猫的师弟,都对不起我这甲等刺客的名号。”

此言一出,燕罗已是怒不可遏,全身肌肉蓦地振颤绷紧,暴动而去,向石青鱼欺身杀去。

燕罗与石青鱼师出同宗,陈天佑训导二人时,皆以藏兵之道为基。而石青鱼又是飘血楼甲等刺客,眼力资历比燕罗高出太多,故而燕罗出手之时,她已然看穿他此刻全身上下并没藏有兵刃,但其掌下攻势杀意汹汹,不似空手杀招,唯一解释也必然是能与其杀意融为一体的獠牙匕首隐于其中。

石青鱼此番找燕罗切磋,自然是为了獠牙匕首的刺杀技巧,见他这招已是獠牙出手,心中窃喜,当下袖中藏着的古墨北所铸獠牙匕首也滑落掌中,向着燕罗杀招迎面而上。

肉眼所见,二人似是空空两手,可两掌相击,竟是“当”的铁器声响,颇为诡异。

燕罗笃定石青鱼必以匕首獠牙回击,也不分心担忧她会以其他杀招对付自己,放开手脚,将囊中所学尽数施展。

刹那间,二人双手交错翻飞,尽是以快打快的招式,其中寒光闪现,“叮叮当当”不绝于耳,看的双眼炫目。

石青鱼察觉燕罗杀意绵延腾起,手下招式全是狠辣诡异的套路,不怒反喜,口中似是激他道:“你这全力,怕也断不了我一片衣角。”

燕罗冷笑一声,也不答话,忽的獠牙收于袖中,双掌突的变了路子,一左一右抓住石青鱼双腕,将她手中獠牙按在身前。若比膂力,石青鱼自然是比不上燕罗,燕罗这突然徒手变招,她也是猝不及防。还不等她有何反应,燕罗左膝顶住她的小腹,双手将她狠命一扯,石青鱼小腹受力向后,双臂却被扯得向前脱力,獠牙险些拿捏不住。

趁此机会,燕罗右脚一踏地面,一个筋斗向石青鱼背后跃去。燕罗腾空头朝下与石青鱼相错时,放开她双手,袖中獠牙弹出,认准其颈椎,便借下落之力,即可一刀剔出脊椎。

石青鱼虽然有些吃惊,但是招法不乱,当下纤腰挺起,一个后空翻任燕罗这一刀贴着头顶划过,而她一记弹腿自下而上,将腾空尚未落地的燕罗狠狠地踹了出去。

燕罗这胸口受了一脚,倒也没有多大伤害,倒飞丈许后翻身稳稳站住,借着落地之势屈膝蓄力,猛然弹射而出,又朝石青鱼袭去。

石青鱼飘然后撤,左手獠牙自上而下劈落,二人两手相接,又是“当”的一声,燕罗此一招攻势被阻,身子稍稍落低,便要后撤重整。可石青鱼这边却忽出奇招,方才獠牙一刀挡下燕罗招式,却左手未拿捏住獠牙,任凭匕首借势反弹飞起,右手却早已停在上空接住,再而持刀顺势劈落!

燕罗此时正当收招间隙,眼见石青鱼这一套奇招袭来,不由错愕惊骇,二人两招,燕罗攻之,石青鱼守之,匕首相交时,若论平常招法,石青鱼左手獠牙此时落于身下,本应后撤扬手,才能再做下一轮攻守之势。可她左手放开匕首,凭匕首反弹回上,右手早已待命接住,再做攻势,这一连串动作,省了左手扬起的时间,此法不过节约了眨眼须臾,可二人交手中,这片刻时间,反倒是比燕罗提早半步又出一轮杀招。

此时燕罗尚在收招后撤时,哪能再做应对,眼睁睁见着这一刀朝自己手臂刺下。

石青鱼显然留有余地,匕首虽已袭来,可脚下略退半步,獠牙也仅仅是贴着燕罗手指皮肉划过,饶是如此,燕罗受伤也是一阵冰寒,手上裂开浅浅一层皮肉,缓缓渗出一丝鲜血。

燕罗看着受伤绽开的皮肉,冒了一身冷汗,若不是石青鱼让了一手,自己这一只手估计就要交代在这了。

石青鱼摇了摇头,极是失望道:“若不是我留手,你连第二招都使不出来。没想到你这样不济,老家伙调教徒弟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燕罗被石青鱼这样讥讽,也是脸上红白交替,颇为羞怒,低声怒喝一声,杀意腾腾烧起,全身暴动而行,又是一套狠辣快招朝石青鱼攻去。

石青鱼有意逼他将獠牙匕首以及陈天佑所传精髓尽数施展,所以面对燕罗杀招,也是露了些许破绽。而燕罗见了这些破绽,也乐得抢攻刺杀。

刹那间,二人斗得难解难分,身影交错下,獠牙匕首寒光上下翻飞,忽隐忽现,耳边“叮叮当当”响彻不绝。

燕罗平日里训练刺杀之法,都是自己扎个稻草人或是木桩死物训练,这时却来个甲等刺客陪练,也是颇为兴奋,何等杀招也都可尽数施展,当真打的过瘾。

燕罗所学狂风式、藏兵式中,最擅长的剔骨、斩首、剜心、割喉等等手法,经过陈天佑引导指点,燕罗自行摸索尝试,其中鬼魅莫测的切入离合之道,乃是石青鱼未曾掌握的法门。

而石青鱼虽是陈天佑指点入门,可之后十年时间,却身在飘血楼中,反倒是沉淀积攒出来一套令飘血楼刺客都为之侧目的飞羽式刺杀之道,再融以最初时掌握的狂风式,如今獠牙在手,却使得如暗器飞刀一般飘逸灵动却杀意灼灼。

燕罗见了她这融合了飞羽式的手法,也是大开眼界,暗自称奇。而石青鱼见了燕罗锁施展的狂风式、藏兵式中更加精妙的手法,也是立马融入自己的刺杀技巧中,再反而还给燕罗。

二人这样你来我往,相互喂招拆招,竟一下子斗了大半个时辰,这才累得气喘吁吁停了下来。

石青鱼此刻香汗淋漓,满面红光,异常兴奋,想来方才所见,也是令自己茅塞顿开颇有收获。停下之后,也不歇息片刻,二话不说,便转身跃入密林中消失不见。

燕罗这半个时辰也是受益匪浅,石青鱼走后,自己站在原地将方才二人切磋细节在脑中又重演一边,这才揉了揉有些发晕的脑袋,回过神来。

他这一回头,却见沈微漪站在一旁,竟双颊通红,眼中精光直冒,死死地盯着自己。

“吓傻了?”燕罗见她双目中有些呆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沈微漪猛地回过神来,忽的欢喜跃起,双手按住燕罗肩膀,又蹦又跳道:“太厉害了!你们打的好漂亮,我从来没见过。我们府上护院跟这一比,就是一群饭桶。”

燕罗无奈地耸耸肩,瞧着天色渐晚,就准备牵马回城,道:“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沈微漪一把扯住燕罗一脚,道:“陈庐州,我决定了,你一定要教我这些功夫。”

燕罗回头看了她一眼,道:“看小爷我心情。”

沈微漪听燕罗口气有些松了,顿时欢呼雀跃,欣喜策马扬鞭,撒欢回城。

这一路上,燕罗脑中依旧回味揣摩着之前与石青鱼切磋的各种收获,而一旁的沈微漪显然还沉浸在兴奋之中,也不管燕罗有没有听她说的话,叽叽喳喳地向他说要学怎样怎样的招式动作。

当晚燕罗回了铁匠铺,和陈天佑谈起与石青鱼切磋之事。陈天佑细细问了交手细节,又拉着燕罗在后院里将二人攻守重演一遍,便将燕罗与石青鱼刺杀手法套路中的缺憾不全一一指出建议,燕罗下午切磋后尚有不明朗的地方也豁然开朗。反倒是陈天佑听了石青鱼那一套融合了飘血楼飞羽式的刺杀技巧后,怔了一会,仿佛有些惊异不解,未能亲眼所见也不好指点建议。

明日沈府放了一日的工假,燕罗经受了好几日的训练,终于能好好歇上一会,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将陈天佑方才所指点的内容揣摩一会儿后,倒头就睡,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被陈天佑一顿胖揍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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