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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静候杀机(下)

又过了十日左右,古墨北登门拜访,依照约定为燕罗和陈天佑亲自打造了三十柄改良修筑后的獠牙匕首,还将其中打造工艺尽数教给了陈天佑。

燕罗之后每日去沈府上工,遇上沈微漪上课,他也就跟着旁听,若是沈微漪懈怠被罚,他还要帮着抄书,一来二去,燕罗一手小楷竟也练得似模似样。沈微漪见他与自己书法差距太大,先生糊弄不过去,就一把全推给了燕罗代抄。

若遇上沈微漪不上课的时候,她便缠着燕罗教她功夫。燕罗哪敢把刺客训练的那一套放在沈微漪这千金小姐的身上,思来想去,也只好教她些攀墙游行的简单身法,极容易见成果,又对得上沈微漪喜欢花架子的胃口。

若逢沈微漪出门游玩,石青鱼必然半路杀出来找燕罗切磋学招。对于沈微漪来说,石青鱼与燕罗切磋实在是比剑下楼说书先生的戏文要精彩千倍百倍,过了几次后,竟也敞开沈府大门,让石青鱼平日里可随意进出。

沈东生那老吸血鬼若是知道自家宝贝千金敞开自家大门任一名甲等刺客出入自由,不知是何感想。

这日子,转眼就到了晚春时节。

沈微漪在燕罗的指点下,攀墙游行的身法竟也略有小成,沈府内院的三层楼阁,也不费多少力气就能轻松攀上,再些时日,沈微漪也就在这沈府宅子里上窜下跳毫无阻碍了。

这日傍晚,沈微漪跃上楼顶,迎着晚风夕阳,伸了伸有些酸痛的四肢,贴着屋檐坐了下来。

燕罗站在一旁,看着她一套娴熟的身法,点点头道:“差不多了,就目前这情况看,荆州城里,大概没有几间楼宇能拦得住你了。”

沈微漪捋着被汗珠盘绕的长发,道:“能站在这看荆州的全貌,我之前从没有想过,我想你们刺客,一定还有比这更有意思的东西。”忽的,她灵光一闪,道:“不如你下次出去执行任务,带我一道吧,我想看看你们到底是怎么做的。”

燕罗大笑一声,道:“那场景血里呼啦的,你不会想看的。你还真以为什么都和书里说的一样吗?”

“嘁”沈微漪撇撇嘴,“动不动就吓我,好像我很稀罕一样。”

燕罗耸耸肩,岔开话题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不许走,过来,陪我坐一会。”沈微漪揪住燕罗衣角,拍了拍身旁空位。

燕罗无奈的在她旁边坐下,道:“沈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沈微漪见燕罗在身旁坐下,停了一会才问道:“去年你刚来沈府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

燕罗刚要说话,沈微漪立马打断他,道:“不许说假话,我要听真话。”

燕罗瞄了她一眼,道:“是,我压根就没打算说假话。”

“我让你说真话,你还真说啊!”沈微漪柳眉一挑,伸手就要掐他。

但她还没得手,就神色忽然暗淡下去,道:“其实,你说的没错,我也觉的我很讨厌。在沈府做工的下人们,看到我就跟躲瘟神一样躲着,生怕我瞧得见他们,折腾他们。”

说着,她有看了燕罗一眼,道:“不过就你这人不一样。”

燕罗赶忙道:“别,我怎么就和别人不一样了?我刚开始也和躲瘟神一样躲你。”

“我又不是说你躲着我的事。”沈微漪道,“我是说,我以为我能折腾到人的法子,到你身上都不灵了,好像对我来说不可思议的事情,却都难不住你一样。”

燕罗听了她这话,颇有些得意道:“那是自然,你那些小手段,吓吓一般人还可以,我可是刀里来剑里去的刺客。”

沈微漪点头赞成:“对啊。你别看沈府好像在荆州这么多富豪里首屈一指,其实那都是我爹耍弄各种手段换来的。我很小的时候,我爹就为了扩展赚钱的路子,把我两个姐姐嫁出去,给些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做了小妾,如果不是当年他施舍了江南商会的冯伯伯一口热汤热饭,估计我现在的待遇也和我两个姐姐差不多。”

对于沈府老爷沈东生视财如命的性子,初来荆州时候,燕罗就早有耳闻,他安慰道:“何必想那么多,你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江南商会准少夫人,以后的日子那可是寻常人做梦都想不到的。”

“我当然知道,以后嫁到江南商会自然衣食无忧”沈微漪又道,“所以我那抠门要死的爹,才会花那么大的代价来让我学习做个有头有脸的大家闺秀,但是我本性不该是这样啊。为什么做了江南商会的少夫人,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就是向往江湖,我就是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我讨厌那些条条框框,所以我就想打破它。”

“所以你就想法子折腾我们?”燕罗接话道。

沈微漪看他道:“你是例外,我那时候找你不痛快,你却给我很惊奇的反应,让我看到了从没有看过的世界,那些我都是只在演义小说还有戏文里见过听过,后来我才觉得,那才是我最喜欢的世界。”

燕罗笑道:“成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只是你没有见过而已。”

沈微漪仿佛没有听见燕罗的话,只是道:“我第一次见到冯子劲的时候,才八岁年纪,从那时候,我周围的所有人都理所应当地认为我是江南商会的少夫人,我应该喜欢冯子劲,迟早有一天,要和他过一辈子,曾经我也这么相信,所以这些年我总盼着他能来荆州看我,甚至有朝一日迎娶我。”

燕罗反问道:“对于你来说,不好吗?”

沈微漪道:“因为曾经很长久的时间里,我只能见到这样的沈府、荆州和江南商会,所以我就只能活在这样的世界里。但是这半年多的时间,我忽然对江南商会的到来没有原先那么渴望了,仿佛我看到了除江南商会以外的东西。”

燕罗心里将她的话揣摩了几遍,却摸不着头绪,他偏头瞧了一眼沈微漪的侧脸,却见她汗珠未干的俏脸,映照着夕阳色彩,隐约闪现奇异的光芒,晚风将她长发扬起,散发出一股动人心魄的神采。

燕罗心中微微一颤,涌上一缕奇怪的思绪,他猛吸一口凉气,赶忙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言罢,一个翻身跃下楼顶,也不管沈微漪一阵大呼小叫,径直狂奔出去了。

等到了铁匠铺门口的,燕罗却撞见了有些时日不见的李三九。

此刻的李三九,没了往日凌厉肃杀的气息,仿佛大病初愈时的气虚萎靡,左边脸颊被削去了大块皮肉,坑坑洼洼极其可怖,可眉目中却闪烁着挡不住的狂喜神色。

“李哥?”燕罗见到李三九稍稍有些诧异,但猛地想起几个月前李三九初来荆州时的目的,再见他此刻神色,一下子反应过来,“你?成功了?!”

“哈哈哈”李三九大笑数声,伸出手狠命的拍了拍燕罗的肩膀,“老弟!成了!老哥我成了!”

燕罗眼角一扫,却见李三九伸出的左手断了小指与无名指,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从他手腕袖口里延伸出来,想来也是这桩生意凶险至极。

看到这些,燕罗却有些迟疑,轻轻问道:“李哥,你这……值吗?”

李三九道:“值啊!就是断了这条胳膊也值!进了长老会后,老哥我就能和喜欢的姑娘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了,那需要再时时刻刻担心受怕这小命不保。”

看着李三九这发自内心的狂喜兴奋,燕罗自是为他高兴,抱拳贺道:“既然如此,那就恭喜三九哥入驻长老会了。”

李三九显然是高兴之极,拍着燕罗肩膀道:“老弟,老哥我这回本想请你好好喝一杯庆祝一下,可我实在高兴的紧,只想着赶紧回去报道,所以日后再回庐州,定要来喝我的喜酒啊。”

燕罗点头应道:“一定,一定!”

李三九此刻归心似箭,也不管天色已晚,将消息告知燕罗后,便快马加鞭,出城直奔庐州去了。看着李三九远去,燕罗也是感慨一声,当年初出茅庐时,全凭心情救下一命的刺客,如今竟成了残君阁长老会的一员,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陈天佑从铺子里走了出来,道:“三十来岁就能做到残君阁长老的位子,确实是个大才。以后在阁中行事,你倒是多了条路子可使了。”

燕罗无奈道:“残君阁的事情我那还来得及管,还是等我先把飘血楼这桩生意做了再说吧。”

陈天佑看他神色略有不同,问道:“怎么,王八羔子今天状态有些不对,石青鱼招你了还是沈微漪惹你了?”

燕罗眼珠子转了转,没正面回他问题,却转而问道:“我说老东西,你年轻还没残废那会儿,也算是个牛气冲天的人物吧?”

他这莫名其妙来了一句,陈天佑道:“你小子想说什么,有屁快放。”

燕罗道:“你那会,是不是和顾师有一腿啊?”

此话一出,陈天佑像针扎一样差点就跳了起来,手里的拐杖抬起来就往燕罗头上招呼,怒道:“小兔崽子,你作死不成?”

燕罗痛的抱头乱窜,边跑边道:“去你大爷的,问你一句话,哪得罪你了,下那么重手。”

陈天佑面无表情,追着燕罗一个劲地抽打,直打的燕罗跪地求饶这才罢手。

此日清早,燕罗正陪着沈微漪在书房里听课,就见门外忽的一阵嘈杂,紧接着沈微漪的丫鬟小玉就急急忙忙地冲进来,道:“小姐,冯公子来了。”

沈微漪听了,本是昏昏欲睡的状态,顿时来了精神,也不管正在讲课的老先生,扬手丢了手里的书卷,踢开椅子就朝前厅跑去。看着如此放肆嚣张的沈微漪,这老先生也是气得不住用戒尺抽着桌子,却也望着沈微漪的背影无可奈何。

燕罗也是没料到江南商会竟然这么快又来荆州,草草替沈微漪收拾了书桌笔墨,就出门追去。

按冯子劲的习惯,若是来拜访沈府,随身只会带几个随从,商会的其他人则会被安置在荆州的东莱客栈歇脚整顿。

燕罗心里有了盘算,出了书房,见四下无人,就三两步翻身跃上屋顶,悄然潜至沈府前厅楼顶。果不其然,按他估算,此番上门拜访者,只有冯子劲一人而已。

燕罗从沈府后门出去,径直朝东莱客栈方向去了。这刚到客栈门口,就见江南商会的商队众人正在门口整顿货箱,给马喂饲。看清了这商队的规模,燕罗稍稍皱眉,此回江南商会商队仿佛比上回要小了许多。

“哎,这不是陈小哥吗?怎么在这遇见了?”忽的,不远处一人惊道。

燕罗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在马厩中添加着饲料,乃是上次商会宴席上与燕罗喝酒漫谈的小伙子。

燕罗对他笑了笑,道:“这不,被沈小姐吩咐出来跑腿,没想到遇见你们了。怎么,这才没多久,你们商会就又出来了?”

少年点点头,道:“是哦,你可不知道这些年江南商会一直和应武商行明争暗斗,这回吐蕃有一大桩珠宝香料的大生意,冯会长可不想放给应武商行,所以就赶紧安排了商队出来。”

燕罗扫了一眼商会的规模,问道:“大生意?我看这来的人好像好像都是上回的人,而且也没上回多,这么少人够吗?”

少年摇摇头道:“哪里只会有这些人,只不过当时刚过年关,很多人都回家过年去了,今天来的只有我们这么一小队是还在金陵总会的人,其他人接了消息,都从各地分会出发,约好了在国境边上汇合。”

按这少年所说,那么范田广自然也不在这商队中,燕罗心中稍有失望,只好随意应付了几句,就回沈府去了。等回到沈府时候,沈微漪还在前厅与冯子劲相会。燕罗望着空荡荡的后院,莫名其妙的心烦意乱,便跃上楼顶,伸了个懒腰,就四仰八叉地倚着正梁酣睡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悄悄的脚步踏在瓦片上的声音将燕罗吵醒,他睁开双眼,已是夕阳彤云映入眼帘,身后的脚步声他听了很久,自然是沈微漪了。

燕罗挪了挪位置,也没有起身回头,就道:“怎么,冯子劲那么快就走了?”

身后的沈微漪安静默然,慢慢地走到燕罗旁边。

“啪嗒”

一滴晶莹泪珠,忽的落在燕罗侧脸,溅开。

燕罗打个激灵,猛地坐起身来,却见沈微漪抱膝坐在自己旁边,泪如散珠,簌簌落下,被晚风吹的四处飞舞。

沈微漪这般梨花带雨,燕罗也是第一次见到,刹那间手足无措,结结巴巴道:“你……你这……怎么了?谁,谁惹你不高,高,兴了?”

沈微漪忽的抽泣道:“冯子劲,压根就不喜欢我,他心里只有江南商会的生意,来荆州看我只是敷衍我,这才半天就要走了。”

燕罗连忙安慰道:“冯子劲好歹也是下一任掌舵人,要务缠身是自然的。”

沈微漪抬起泪痕斑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燕罗。

燕罗被这样望着,也是头皮一阵发麻,身子微微后仰,道:“你想干什么?”

“我喜欢你,陈庐州”沈微漪轻轻道,“我发觉我喜欢你,我更喜欢和你在一起。”

燕罗惊了一跳,失声道:“说什么?你,你搞清楚,你是江南商会未过门的夫人,这些话可不要乱说!”

沈微漪此刻忽的平静了很多,双眸泪水止住,盯着燕罗的双眼,道:“陈庐州,那你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我要听实话。”

沈微漪这咄咄相逼,燕罗只觉得衣衫都被冷汗浸湿了,仿佛被周曲鹤、石青鱼杀意压迫时,都不如此刻难熬,浑身血液喷张,倒灌至脑内,一阵天旋地转。

沈微漪见到燕罗反应,贴身轻吻他的脸颊,道:“我知道你一定喜欢我,只是你不说而已。”

燕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连串事情惊得脑中一片混沌,可脸颊上余香萦绕,周身舒畅自在,却是切切实实印在心里。燕罗慌乱的后退几步,抬手猛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又慌乱后撤几步,终是一脚踩空,狼狈的摔下楼顶,饶是摔得七荤八素,他也丝毫感觉不到,连滚带爬地冲出沈府,朝铁匠铺跑回去。燕罗一路狂奔,只跑的气喘吁吁,才缓缓冷静下来,他停在一处河边,忽的歇斯底里大吼一声,便坐在地上。

“他姥姥的”,燕罗忽的骂了一声,“燕罗你奶奶的,堂堂残君阁刺客,怎么就给这个小娘们吓到了,丢不丢人!丢不丢人!?”

他站起身,深呼一口气,转身回沈府去了。

沈府中,沈微漪坐在阁楼顶上,却听轰隆一声,扭头便见燕罗一脚踹开了后门,径直跃上楼顶,站在自己身前。

她偏了偏身子,望着他道:“我就这么吓人,直接就跑了?”

燕罗盯着她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东西?”

“知道啊。”沈微漪两脚垂在屋檐下轻轻晃荡,“很奇怪吗?”

燕罗看着她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疑惑道:“你不会是想了什么奇怪法子,来消遣我吧。”

“陈庐州!”沈微漪忽的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本小姐说话就那么不靠谱吗?你当我开玩笑?我喜欢你怎么了?我就问问你喜不喜欢我?”

燕罗刚要说话,沈微漪一下打断道:“别扯其他的,你就告诉我,喜欢还是不喜欢。”

燕罗长吸一口气,道:“喜欢,但是,与你无关。”

沈微漪忽的欢呼雀跃,扑到燕罗怀里兴奋道:“我就知道,你肯定对本小姐心怀不轨。”

燕罗忍住心猿意马,将沈微漪轻轻地抱开,道:“但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后果。”

沈微漪反问道:“你怕了吗?”

燕罗忽的大笑道:“我们这一路刺客,生来浮萍,若想彻底告别杀戮过上寻常人的生活,无一不要付出几近生死的代价。可若有姑娘愿意跟着我们过上刀尖舔血的日子,那我何惧之有?!”

沈微漪扬起俏脸,郑重道:“那我也不怕!”

燕罗苦笑摇头道:“可你的身份,怎能与我一样。”

沈微漪道:“你还是怕了,你怕江南商会。”

燕罗道:“这江南商会,我何惧之有,该顾虑的是你吧。”

沈微漪紧紧地抓着燕罗的手,轻轻道:“不要考虑那么多了好吗,只要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其他的算什么?”

燕罗还要再说,沈微漪却又扑在怀里。软玉在怀,如何消受,燕罗顿时被旖旎席卷全身,只心一横,暗自道:小爷就这般了,怕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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