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点钟,青云派出所。
“小龙,整理完案卷就快回去吧,成天窝在所里,等你爸又该找我谈话了。”
办公桌旁,面容慈祥的老警察,正嘘凉着杯里的枸杞。
“刘叔,我爸就那样,您别往心里去。”孔龙浅浅一笑,继续翻找文件。
“诶,话不能这么说。”老警察眉头一挑,刻意强调,“我觉得孔局长说得对,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谈个对象了。”
孔龙表面儒雅随和,趁他不注意翻了个白眼。
老警察讨了个没趣,笑道:“行了,不和你白活了,今个儿轮不着咱值班,回家做饭了。”
“刘叔慢走。”
直到脚步声消失,孔龙才暗舒一口气。
算了算,他也奔三了,早年在部队里谈过对象,但由于种种原因,最后落了个不欢而散。
这也导致他对恋爱十分抵触,甚至成了块心病。
直到他主动申请调至山海市,整日忙碌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况才有所好转。
“哒哒。”
有人敲了敲门,孔龙放下案卷转过了身。
“请问,孔警官在吗?”
听见这怯生生的问候,他哪里还不知道是谁?
“好久不见,周先生。”
当然,工作归工作、感情归感情,孔龙还是中规中矩坐回办公桌,拿起了笔杆。
来人正是陈舟,在离开天道学院后,他足足走了几里地才嘀到辆三轮车。
正好回来经过派出所,他也就顺便来通个气。
“是这样的,孔警官。”
稍稍理了下思路,陈舟把发生在云峰集团的事一五一十交代了出去,包括天书观的袭击。
果然,听完这桩离奇的案件,孔龙面色一沉。
“你是说这工厂很有可能是他们的据点?”
“嗯嗯!”
陈舟眯着眼道:“我怀疑先前失踪的尤士晓,或许会返回云峰集团,毕竟这里很容易会被忽略。”
“不错。”孔龙微微颔首。
作为一名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察,他不难联想到犯罪者的心理,更何况尤士晓的目的已昭然若揭……
报复陈舟!
为此,他还不惜串通同僚,即诸葛傅闫三人,以绑架免免来威胁。
想到这,孔龙沉寂已久的内心微微动摇。
这几年来,他每天都在为民事纠纷发愁,不是张三偷了刘六的鸡,就是王五搞了李四的妻。
遥想当年在部队上,真刀实枪地和黑恶势力搏斗,流血流汗,那才叫一个痛快!
注意到孔龙眼中的复杂情绪,陈舟眉头一皱。
咋回事?这人也有中二病?
“周先生,事情我已经清楚了,我会立即上报局里,请你静候佳音。”
听见孔龙严谨的答复,陈舟默默点头:“另外,请一定小心他们的手段,如果必要的话……记得和我联系。”
“好的。”
聊完云峰集团的事,孔龙本以为他会走,没想到陈舟竟然还有问题。
“那个……孔警官,你能帮我查点东西吗?”
“说。”孔龙言简意赅。
沉顿片刻,陈舟犹豫道:“我想查一个人的死亡原因。”
“不行。”
陈舟叹了口气,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谁知下一秒,孔龙又改了口风:“不过……假如这个人和案件有联系的话,也未尝不可。”
孔警官也并非铁面无私,在他看来,左右这也不是大事,倒不如卖陈舟个人情。
因为即便陈舟想遮掩,有心人还是能看出他的不凡。
就比如……他能硬撼云波诡谲的尤道士。
“说吧,你想查谁?”
陈舟心头一喜,连忙回答:“他叫陈学实。”
正在案卷栏边的孔龙微微颔首,大致猜到了什么。
然而找了许久,他也没找出那张死亡证明。
“不对啊,我爷爷他明明……”
话说到半截,陈舟双眸忽然空洞。
映入眼帘的,则是孔龙电脑前的一行小字。
失踪人口证明!
“兹有齐鲁省山海市居民陈学实,男,1946年5月5日生,身份证号码……”
“2010年11月7日该人员于蜀川省锦官市走失,至今下落不明,特此证明。”
“周先生,正如你所见,这位名叫陈学实的……周辰?”
看到陈舟呆若木鸡的样子,孔龙拿笔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不好意思。”
陈舟这才回过神来,黯淡的眸子也生出光彩。
他按捺不住激动,瞬间抓住了孔龙的双肩。
“孔警官,你的意思是我爷爷没死?“
“不好说。”
孔龙怔了怔,随即沉声道:“像这种情况很常见,现在情况还不明朗,你最好还是……”
“我爷爷没死?”
“周辰,不,陈舟!”
这一刻,孔龙目光恍若星电,一字一句冷冷道:“说句不好听的,已经八年了……你要做最坏的打算。”
没错,若是只有几天、几个月,或许还有那么点儿希望,但那是整整八年!
而且以陈兴顺与杨琴的性格,又怎么会坐视不管?定然会竭尽一切努力去寻找!所以……
并非陈舟父母不愿提及,而是陈学实的失踪藏着不可言说的隐秘。
蜀川省……锦官市!
恍惚中,陈舟也回过了神,稍显狰狞。
以及由衷的狂喜。
如果陈学实的确身死,那他自然无话可说,但照这样看来,还有一线生机。
“孔警官,谢谢你。”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派出所里的空气异常安静。
见陈舟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孔龙也不好再扫他的兴:“我有消息,一定会通知你。”
至此,两人分别,陈舟兴冲冲地离开。
他一如既往地满怀期待,还带着些许的天真。
不过陈舟也不是傻子,就算孔龙不说破,他也察觉到了陈学实的失踪牵扯着什么东西。
或许在将来,他能再次见到那个记忆里的爷爷。
今夜的山海,格外安宁,就连那几颗渺小的辰星,也不显得那么孤寂。
另一处,落地窗前,长发男人闭目养神,修长的五指抚摸着怀里的小犬。
“都已经这么久了,还想着复仇吗?”
屋中无人,唯有小犬侧耳倾听。
它没有答话,而是发出了沉闷的呜咽。
长发男人叹了口气,双眸望向皎月,背影是那般落寞。
良久,良久,他都未曾挪移。
“红叶,今晚的月色很美,可惜……”
“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