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看到了?”
周远吸了一口凉气,无法被揣测的事物往往最能勾起人心中的恐惧。
高医生接着说:“就是在把有良送进医院的那天晚上,怪事发生了。
我妻子半夜起来上厕所,刚打开卫生间的们,就在门缝里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她被吓得惊叫了一声,我赶紧起床查看,打开灯,卫生间里却什么都没有。
而且绝对不可能会有人待在里面过,卫生间的窗户很小,就算是一个小孩想要爬进来也很勉强。
我妻子当时被吓得瘫坐在地上,她就一直在卫生间门口,直到我过去。
那双眼睛绝对不是人类的!”
“事后我们以为是最近为了有良的事情操劳过度,所以出现幻觉了,但是心里其实已经开始有些不安。那天晚上,我们都没有睡好觉,总感觉门外好像有什么东西躲在那里。然后到了第二天,看到那双眼睛的是我。”
高医生把车子停在路边,然后取出烟点了一只,方才继续上路。
周远注意到,他点烟的时候,手在抖。只是周远有些不明白的是,明明全家的安危都受到了极大的威胁,为什么高医生还能在医院上班呢?他不担心在他上班的时候家里出什么事情吗?
“妻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忙她医院的事情,所以我经常都是我先到家,那天我打开房门,听到卧室里有声音,以为是妻子提前回来了,就没有太过在意。
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后,我越想越不对劲,我和妻子关系一直很好,而且每次我们出门或者回家,都会和另外一个人说的,如果妻子那时候在家,不可能我回来这么长时间了她还待在卧室里不出来。
我以为是有小偷进来了,毕竟虽然我们小区防盗措施做的不错,过年那段时间还是有几户人家丢了东西。
我没有出声喊叫,而是拿着客厅里的拖把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卧室,准备抓小偷一个现行,可是卧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东西也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就在那个时候,衣柜的门忽然轻轻晃动了几下。
卧室的窗户都是关着的,里面不可能有风,我以为人就藏在衣柜里,于是大声叫他出来,然而没有反应,看来是不死心。我一手握着拖把,一手轻轻地拉开衣柜门,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在我要重新关上衣柜的时候,不经意间,眼角的余光在衣服的间隙中,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我吓了一跳,坐在了床上,壮起胆子仔细去看时,又什么都看不到了,衣柜里只有衣服,我手伸进衣柜里扒拉了一下,直感觉到一股寒气顺着手臂瞬间蔓延了全身。
衣柜里像是储存着几个冰块一样寒冷,我赶紧缩回手,衣柜外面的气温还是温暖的。”
“下班后,我和妻子说了这件事,她明显很害怕,我们觉得儿子是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而不是精神有问题。
毕竟精神病可不传染,不可能一个人发疯,一家人都跟着一起发疯吧。
我们俩商量了一宿,决定把儿子接回来,毕竟已经知道了原因不是他自身的问题,那么把他一个人留在医院面对不干净的东西我们也不放心,医生能治病,可是治不了鬼魂,只要那个不干净的东西还在,我儿子就不可能被治好。
神奇的是,自从我把儿子从医院接回家之后,我和妻子就再没有看到过那双眼睛,那种被窥探的感觉也消失了,可是我儿子的病情没有丝毫好转。
那双眼睛肯定还躲在某个地方,但是只有我儿子能够看到了。我和妻子都很担心儿子,却没有丝毫办法。”
“为什么不找道士或者干脆去寺庙里住一段时间试试?”周远提议道。
高医生苦笑着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恐惧:“你说的方法我都试过,请道士,请和尚,都没有用,有些道士和尚进来装模作样的瞎跳了一阵,之后都很快就被吓走了,还有的几个连门都不敢进,远远地看了一眼我家的房子就赶紧离开了。不得已,我只能尝试着搬过一次家,在新的地方住了不到一个星期,可就是前几天的事情,我不得不又搬回来了。”
“为什么又搬回来了呢?”
“因为一个日本男人。”
“日本男人?”周远重复了一句。
“对。”一支烟吸完,高医生似乎平静了一些,“在我搬家之后的几天,我的邻居们都开始说他们那里也闹鬼,他们怀疑是我们儿子干的,因为毕竟有良那时候精神正处在极不稳定的状态,经常大喊大叫,摔打一切阻挡他视野的东西,我也知道这事情和我儿子有关,可有良也是受害者啊!就在他们把矛头都指向我们家的时候,那天晚上来了一个日本男人。”
高医生露出了一个不算开心的笑容:“那个男人名叫房屋中介,很有意思的名字吧,他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带着黑色鸭舌帽,敲我门家门介绍自己的时候,我还真以为他的哪家房屋中介的,后来才知道这是他的名字。房屋中介给了我几张符,告诉我这东西可以让有良暂时不受那个鬼魂的骚扰,但是维持的时间并不长。”
“他不能直接驱散那个鬼魂吗?”周远问。
高医生思索了一阵,露出回忆之色:“我也这么问过他,可是他说他从不做这种麻烦事,不论我怎么求都没有用,那三张符他收了我二十万。”
“二十万……”周远张了张嘴,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高医生继续说:“虽然贵了些,不过那几张符也确实有效果,自从把符贴在儿子的房间内后,有良的情况立刻就有明显的好转,变得不那么狂躁了。
临走之前,他跟我说,必须要找到鬼魂的本体才能了结这件事情,还说我们待在那里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最好是让我儿子回到老家,除非……”
“除非什么?”
高医生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周远,深吸了一口气:“除非我运气特别好,能在医院碰到一位奇怪的年轻人。”
周远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高医生在这种时候还坚持来医院上班,为什么一见到他对方就这么激动,甚至在什么都还没有确定的情况下就能抛弃尊严下跪求他,“原来我就是那个奇怪的年轻人。”
“对,这么多天来,我每天守在医院,也只见到了你这么一个能够被称之为奇怪的年轻人。”
高医生脸上无不苦涩的表情,周远知道这个男人在无法与人言说的恐惧之中生活了这么久,还能坚持下来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这让他对那个一直以来都直面这份恐惧的高有良也不由得同情了起来。
可是周远的情况他自己知道,要说见识过鬼魂这一点,他确实超越了绝大多数人,但要说他能有什么办法能够做到专业的道士也做不到事情,周远还没有这个自信。
他只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现在能够依靠的,还是陷入沉睡的鸣山。
甚至于……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对方已经很久没有回应过他的呼唤了。
如果时光真的倒流,那他现在还没有遇到那个小萝莉,可是自己手臂上的伤还在……
周远将这些想不通的事情暂且抛到脑后,现在还是专心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状况吧。
心中一直压抑的事情终于讲完后,高医生似乎轻松了许多,两人接下来没有什么特殊的话题。周远在想着一些事情,对讲话的兴致不高,于是剩下的路大多在沉默中度过。
高医生的车子很快行驶进靠近市中心的一个熟悉街道,在周远有些惊讶的目光中,进入了一个高档小区。
小区的名字叫做“宜然庭苑”,正是那天下雨,他送刘轻轻回来的小区。
“怎么这么巧……”
进入小区之后,高医生就把车开得很慢,周远能够透过车窗看到小区的景色和布置。
小区的前半部分,为了保证所有住户的舒适性,建的都是十几层高的小楼,刘轻轻就在这样的楼里住着,在木星市这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只有这么高的建筑着实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小区的另一半,通过大楼的缝隙可以看到,那里的基本都是两层高的小别墅,能住在别墅里的,其身价周远不好估算。
高医生没有停车的意思,看来他也属于那不好估算的一类人。
一个普通骨科医生能有这么多钱?
周远心中疑惑,但是没有说出来。
车子行驶到小楼与别墅的交界处的时候,看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十几层高的小楼在烈日中投下一片不大的阴影,小区里绿化做得很好,那片阴影里,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在草地上有一群小孩子,远远的,周远并不能看得太清楚,只能模糊的判断他们年纪都不大。
他们像是在玩捉迷藏,为首的一个孩子带着一顶白色的帽子,他双手捂着眼睛,面朝墙壁,应该是在数数,在他身后那一群孩子见状四散开来,各自找地方躲藏。
小孩子玩耍的样子看起来总能让人心情放松,周远下意识地露出一个微笑。
很快他笑不出来了。
那些躲藏的孩子纷纷跑出了小楼的阴影,遇到阳光的瞬间,就像是融化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带着白帽的男孩面对着墙壁孤零零的数着数字,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伙伴已经消失的事实。
整个场面看起来诡异无比,就像是……
在和一群鬼魂玩捉迷藏。
周远想要跳车了。
不是说好就一双眼吗?
老司机怎么总把他往深沟里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