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都不是蠢人,知道刘禅这样要么是茶水问题,要么是刘备问题,但无论是哪种,内侍都不敢放松,一颗心提吊着。
刘备内心也是被刘禅吓了一跳,但还不至于失态,只是闭口不言,等待刘禅的教诲,刘备并不怕,再怎么犯错,目前刘备始终是嫡长子,地位稳稳的。
用袖子擦了擦嘴,刘禅却没拿正眼看过那些内侍,反而挥挥手,让内侍全都退了下去,随后站起了身,笑着说道:
“备儿长大了,知道替朕分忧了,这是好事。朕也不想去,朕也怕战阵失利,但此次朕却不得不去,非朕不可,备儿可知为何?”
刘禅有心考究一下刘备,试试刘备的战略眼光和学识,看看刘备是不是草包,佐证一下世人对刘备的评价。
刘备以前觉得刘禅守成有余,开拓不足,如今被刘禅一问,反倒认为刘禅有些魄力,但刘备素来懂得把握机会,知道任何时候都不能急,一急往往就没法做到最好,因此刘备不抢着回答,而是静静地开始沉思,顺着刘禅的问题去想。
刘禅更是不急,只是苦于等待没有好茶喝,好在刘备亦是聪慧之人,大概想了几点,便不敢多想,君心莫测嘛,怯怯地说道:
“父皇莫不是以身犯险,以此想让魏将邓艾掉以轻心?一旦父皇露面,想必邓艾自会求胜心切,说不定会自乱阵脚。恕儿臣愚钝,不明其中蹊跷。”
刘备一副老老实实的好学生模样,刘禅内心算是气笑了,表面上却也不动声色,毕竟刘禅一下子就看透了刘备对于局势的明了,那是看透不说透,只拣与刘禅有关的说。
刘禅懒得与刘备在这儿玩心眼,干脆直截了当地说道:
“备儿无需妄自菲薄,朕领兵在外,蜀国还得备儿坐镇,确保万无一失。备儿所说的,只是其中之一,然而攘外必先安内,蜀国的外患首当魏军,却并不是死局,且是在明面上的,尚有一丝生机,可蜀国积弊多年,人心怀异者不在少数,朕这次出征,也能让这些人不再深藏,而开始蠢蠢欲动。”
“不过朕离开之后,一切就只能靠备儿了,尔虽未弱冠,但身为嫡长子,早慧是好事,得学会担当,承受蜀国带来的沉重。古人有云:欲戴桂冠,必承其重。这也是对备儿的一种考验。”
“尔坐镇蜀都,但毕竟只是世子,恐怕多有制衡。也罢,朕就先为尔表个字,行事也算师出有名。待朕想想,此次出征,胜负难料,前途未卜,可算是玄之又玄,说不定朕一去不返也是可能。尔为储君,替天子守国门,暂代国君行事,一国之事无非在于布德利民,如此就唤尔为玄德吧。”
刘禅其实早就知道刘备该表什么字了,只是刚好触景生情,想想这不是刘禅熟悉的世道,还真有可能阴沟里翻船,不由有些真实的感慨。
得了表字的刘备内心一阵窃喜,但并没有得意上天,赶紧又一次地跪了下去,说道:
“多谢父皇赐字。父皇洪福齐天,战无不胜,肯定会凯旋,儿臣定当兢兢业业,做好蜀都诸多事宜,使父皇无后顾之忧。”
赐了字,就说明刘备已经是成年人了,或者在刘禅这里算是成年了,开始有参政的权利了。这对于刘备来说,是一个大大的进步信号。坐镇蜀都,刘备也没有那么排斥了,毕竟得到刘禅的认可,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储君了,简在帝心嘛。
“行了,下去吧。蜀都人杂事多,凡事多与大臣商议,不可独断,以稳为主,若遇不决之事,也不可不断,其中进度,尔自行把握吧。朕累了,该歇了。”
刘禅直接下了逐客令,毕竟凭刘备的能力,还说守个平安无事的蜀都,让刘备领兵去打天下,估计问题都不大。因此刘禅可不愿将时间花在与刘备扯淡,还是该睡睡,然后想方设法改善生活,才是大事。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保住刘禅的小命,才能享受衣食住行,不然就是空谈。
“诺!”
刘备心思灵活,自是听得出来刘禅不愿再继续深谈,其实刘备是有心想问问刘禅的,到底什么事该独断,大力做主,什么事该不断,拖着等刘禅回来。两国交战,无论大事小事,多少都会影响到战局,刘备内心还真有些为难。
但是刘禅已经表了态,刘备没办法,只好告辞,再自行琢磨,总不能事事都烦刘禅,这样会给刘禅留下坏的印象,一个无能的世子,哪怕是嫡长子又有什么用,早晚都得被架空,刘备还巴不得多表现呢。
粘人的刘备前脚一走,刘禅看了看桌子上凉透的茶水,顿时一阵反胃,腻得想吐,再也没什么心思接着喝了,于是站起了身,回到床上,大字摆开,稳稳地睡了一觉。
次日一早,刘禅睡到自然醒,身心舒畅,不得不说在蜀国睡觉,还是比魏国和吴国好很多的。说起来有个典故,蜀国先帝骁勇善战,以蜀都起兵,兵出西川,转战千里,攻克无数,除了兵将悍不畏死之外,还有一种东西让蜀兵无往不利,那就是藤甲。
蜀人自古生活在蜀国之地,蜀地多山,又无山道云梯,因此蜀人登山过河,往往都是用藤条。这些藤条都是有过特殊处理过的,野生的藤条易断,生倒刺,不可直接取用。蜀人皆是先去其刺,后取藤条之皮,暴晒而干,每五条缠绕为一根,浸油而成,甚至有的藤条会浸泡在油里好几个月,多次反复暴晒,加强韧性和强度。
如此复杂而制成的藤甲,坚硬无比,且轻盈如云,莫说普通的刀枪、利剑根本就刺不开,就连弓箭也射不穿,因此蜀国先帝的藤甲兵以一敌十不在话下,曾令大晋敌军闻之丧胆,不敢与之交手。
当然,这些事迹都是光荣过去,蜀国自从交到刘禅里面,反倒是日落西山,渐近薄暮了,就连藤甲兵也培养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