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梁秀与赵雪见入了曲扬城。
“人可真多!”梁秀刚入城门便忍不住惊叹道。
曲扬城中人流如潮,比之苏州城的腊鱼花登魁犹有过之,巧在这会儿还是晚霞掩月的时候,街头上到处都是江湖人士,有独来独往的冷傲剑客,也有三五成群勾肩搭背的游侠,还有腊月持扇的文人雅士对曲扬城指指点点,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南庭音会在后日才举行,除了少数举足轻重的贵客得以上山入庭以外,余下的人是不可提前入庭的,只得在曲扬城中歇脚,这也使得本就门庭若市的曲扬城中更加人满为患。
“曲扬城本就颇受江湖儿郎向往的,不少人更是对曲扬城一往情深,来到此处后就不曾再想离去,就此定居在曲扬城中。”赵雪见环顾四周,“此次因南庭音会一事,本就川流不息的曲扬城更佳沙泥俱下了。”
梁秀淡然一笑,“曲扬城江湖人士向来络绎不绝,但是城旁有南庭镇压,城中的秩序倒也还算好,都是在江湖上混迹的,没几人真就想得罪南庭这样的大货色,不过此时非彼时,这几天的曲扬城,还真不好说。”
曲扬城是江南的两个“小江湖”之一,因为光光长居城中的江湖儿郎就足以勾画一个多姿多彩的小江湖,且城中的江湖人士大都严苛遵守江湖规矩,所以所谓的江湖情仇拔刀相向也并不多见。
江南很多地方都明令禁止随意伤人,若如伤人会被官府问押,可横眉立目的江湖儿郎哪里曾有几个人怕过?本就是四海为家到处飘荡的人,杀了一走了之,天下这般大哪儿容不下个人?这一点历代朝廷都没有办法解决。
但是到了曲扬城可就有所不同,对于曲扬城的问题李桢曾感慨道“只有江湖人能压得住江湖人”,这句话说得很在理,曲扬城中驻扎的官兵并不多,甚至比稍逊一筹的城池还要少,可城中的江湖人士大都遵纪守规,原因就在于南庭,南庭曾受梁王府诏书,协梁王府治理曲扬城秩序。
外来人中大多数到了曲扬城他也不敢张扬跋扈,曲扬城中隐着不少高手这事江湖皆知,说不定说错一句话惹来的就是个大高手,若没几分过人伎俩搞不好哪天走夜路人就给你把脖子抹了,岂不悔恨?
赵雪见看了看不远处着装异样的人,轻声说道:“城中有好多外地的游侠的。”
“其实别说外地的,就算是我江南的儿郎,那些个并没有在城中长待久居的侠士也不会很忌惮南庭。”梁秀亦是环顾四周,“但曲扬城可是被誉为‘小江湖’的地方,想在曲扬城中寻衅闹事,怕是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梁秀转念一想,问道:“来前大年叔可告知你南庭会不会派人来接你我?”
“大年叔没说的。”赵雪见摇头道,“但南庭肯定受到端书院的书信,想来南庭会派人下山来的。”
梁秀点了点头,二人并不能在城口处久留,因为在二人之后还有无数人慕名接踵而至。
曲扬城在江南四十九大城中名列前茅,其繁华程度仅次于数个州都,一方面是因背靠延山南庭的原因,南庭名扬四海,无数江湖人士慕名而来;另一方面是曲扬城本身就风景如画,青山绿水,乃绝佳的山清水秀之地,且不时还可听到余音绕梁的南庭琴声,各处富贾达贵也很乐意前来游赏怡神。
若细细观察,曲扬城与别的城池有不同之处,好比世子与婢女现在坐的酒楼,店小二竟然是一位三品武生,这可着实让赵雪见大吃一惊。
“莫要太吃惊,曲扬城就是这般。”梁秀看着赵雪见的样子饶是有趣,不禁失笑道。
好在世子此前下江湖曾来过一趟曲扬城,否则定然也会与赵雪见相同,因为世子第一次来就是这般模样。
“修行之人为何会甘愿干这样的活?”赵雪见不可置信地问道。
“下江湖需要银子的呀,再怎么修炼不也是人,是人的话不吃东西可不就得饿死?”梁秀耐心解释道,“在这城中修行者多如牛毛,五品以下的其实和苏州城的老百姓并无两样,虽然外人看来很难理解,但若是在城中久了也会习惯的,开包子铺的老头会武功,买菜的老太婆能使剑,曲扬城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梁秀所言并不夸张,端书院曾作过统计,曲扬城中近九成的人皆是武生,九成是怎样一个概念?就是大街小巷上到处都是,不管是做生意的还是游手好闲的。
赵雪见仍是不解,问道:“这些人为何不想着去到别处呢?五品已经超常人许多,苏州城中许多镖师都不曾有二三品实力,富贾的护院也少见五品,凭五品的实力在他出另求高就也很容易吧?”
“人各有志,其实你所言的那些不也是寄人篱下?虽然确实可以挣到更多的银子,但是生活的乐趣哪里会有曲扬城这般大呢?”梁秀笑道,心中也颇为向往曲扬城的氛围。
赵雪见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她打记事起就在不愁吃穿的梁王府中生活,对这些人确实难以理解。
梁秀伸手揉了揉婢女的脑袋,接着说道:“且有很多人是有目的而来的,其一是从山上传来的南庭余音,城中这般多人都可成武生,与南庭余音日夜宣涛不无干系,光光这一点就独一无二,大家更多是想在曲扬城中借余音提升境界,其二呢城中深潭虎穴,很多人想在城中寻求机遇,若有机缘得一高人看中,再传授些伎俩,自然也是好。”
曲扬城从不排挤任何外人,因为曲扬城能得如此繁华全靠这些很坏绝技的江湖人士,许多人到此寻机遇,若能寻得固然是好,若不能也不会得他人笑话,因为城中很多人寻了一辈子都没有寻到,从神采奕奕的壮年入城,过个十年半载,人老花黄时,虽心中已无期盼,却也不再有远游之心,索性在城中安享晚年。
梁秀说罢,余光瞥见有几个身着紫装的男子徐徐入楼,当中有两个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