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举殷勤迎着云逍遥来到自家大厅,让云逍遥心中愈发忐忑。薛举的行为言语没有任何不当之处,偏偏让他感觉始终处在危险境地。
“云道长进来时想必已经看过我薛家宅院的风水,不知道长以为如何?”
“定有高人为薛大人谋划,此地风水无碍,隐有一飞冲天之势,大人必将得不世之功,世世代代为历史传颂。”云逍遥点头赞叹,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
他看出的风水比他所说的更加旺盛,是典型的龙脉之势,但他绝不敢说出来,否则许多人头都会落地,其中很可能会包括他的。
眼下大隋虽然已现颓势,但依然是华夏共主,各路反王还没有能成气候的,礼部尚书杨玄感在黎阳起事反隋,已败在大将军宇文述手下。
薛举对云逍遥的赞美极为满意,亲自取来一包装精美的木盒,小心翼翼递给云逍遥,很自豪的说:“此乃江南最优之茶,运抵此处价比黄金!”
“薛大人真名士也,否则怎能舍得重金求茶!”云逍遥继续恭维道。
“非也,此茶乃裴炬大人驻守西域时,见卑职辛劳予以嘉奖,赏赐本官这盒茶叶,表示天恩浩荡,不曾忘记我等枯守边关的将士!”薛举向长安方向遥遥行礼谢恩。
“天恩浩荡!”
在场众人纷纷随薛举一同行礼,云逍遥无奈只好装模作样向东南方作揖弯腰,心中腹诽道:“坐着龙脉拜皇帝,还能再假一点么?”
薛举红光满面,显得十分兴奋,对云逍遥道:“此茶珍贵,本官从未私自品尝,唯有道门高人前来,才会趁机浅尝一二,今日云兄到来,薛某又有借口品茶了,哈哈哈~~~”
云逍遥急忙摆手道:“贫道尚且年幼,不敢当高人!”
“道长不必自谦,小小年纪就能独闯江湖,岂能没有独到之处,薛某相信自己绝不会看走眼!”
薛举不容云逍遥再行拒绝,对身后侍女道:“去请影儿,就说我喊她来为高人煮茶!”
“我这女儿没什么本事,女儿家该会的一样都不会,偏偏对煮茶极有天份,在金城她煮茶的本事敢说第二,肯定没有人敢称第一!”
不多时屏风后走出一位极美的女子,穿一身浅蓝色广袖流仙裙,隐隐透出一袭黑色抹胸,似乎还绣着淡金色花纹。
女子眉目如画,肤洁如玉,丰盈细腰,婀娜如仙,如同画中走出的美人,只是面色清冷,目光平静,似乎没有什么事能够引起她的注意。
薛举大笑道:“影儿,快来拜见云道长!”
女子无喜无悲,轻挪玉足来到云逍遥面前,微微颔首,婷婷一拜,柔声道:“民女薛影拜见云道长!”
薛影的声音如空谷幽兰,令人过耳不忘,却又产生永远无法亲近的遗憾,每个男人都产生自惭形秽,没有资格拥有她的感觉。
云逍遥不是男人,所以他没有这种感觉,他只觉得这个女人美的不像话,这种美简直不属于人间。
薛影刚出现就吸引了云逍遥的所有目光,惊讶于她的美,接着惊讶她的身高,几乎与自己差不多高,然后就被她不可一世的傲人挺拔吸引。
当薛影在下方屈膝弯腰行礼时,云逍遥若不是还记得打不过薛举,一定会站起来凑到近前,问出那句惊世骇俗的话。
“影儿坐在云道长身边吧,好好表现一下你的茶艺,我可是把牛皮都吹出去了,你可千万不能给爹丢脸!”
薛举洪亮的声音惊醒云逍遥,他尴尬中偷瞄了一眼薛举,发现他神色无异,心中松了口气,却听薛举又道:“影儿略有姿色,总会惊扰客人,还请云道长勿怪。”
“大人说笑了!”云逍遥尴尬道,一谈到女人,他就不知该说什么。
薛影没有管两人在聊什么,自顾自以茶入鼎,釜而煮,仔细照看着茶炉之火与茶水的变化,神情极为专注,就好像世上只有她一个人在安静的煮茶。
云逍遥努力移开目光看向薛举,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是亲生的吗?”
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把薛举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和美艳绝伦的薛影联系在一起。
“想来薛姑娘的母亲也是位绝色女子,方能生出如此惊艳的女儿。”云逍遥道,他无话可说,只好随意瞎扯。
谁知薛举面露悲伤,叹道:“说的没错,就凭我这粗糙模样,怎生的出影儿这样的姿容,可惜她母亲生她时就难产去了……”
“呃,薛大人节哀!”
云逍遥无语,随便聊天都聊不下去,偷偷瞅了一眼薛影,发现她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早已习惯了没有母亲的生活。
“可怜的姑娘,又是个从小失去母亲的人,幸好还有个宠她的父亲。”云逍遥心中暗道。
茶已煮好,薛影取过两只精致的镶金白瓷碗分别放在云逍遥和薛举面前,一手茶漏,一手茶匙,娴熟的舀起煮好的茶水,将茶水倒入碗中。
雪白的手如同凝滞,血红的指甲长达半寸,轻轻捏着青铜制造的茶匙,稳稳当当将茶水送进茶碗,没有溅起一丝波澜。
云逍遥赞叹道:“薛姑娘的每一个动作都完美无瑕,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如此美丽又稳如磐石的手,就算不煮茶,无论做什么都能令人惊叹!”
“云道长过奖了!”薛影回答道。
在场众人一片哗然,云逍遥莫名其妙,薛举大笑道:“影儿从未与客人说过任何话,云道长这是破了她的惯例,薛某现在都很好奇,影儿到底是怎么想的?”
薛影重新陷入沉默,没有回答薛举的话,薛举哈哈大笑不以为意,与云逍遥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听闻五斗米道以行气、导引等法为修炼方向以证仙途,天师道以金丹大道为唯一仙路,不知云道长如何看待这两种道义?”薛举问。
云逍遥心下大囧,他是个假道士,从来没研究过道家理论,薛举显然对此深有认知,自己胡说八道怕是立刻就要穿帮。
“咳咳,关于道义,师傅说,顺应自然就是道,道可道,非常道!”
“令师看来是传承久远的黄老道义。”
“嗯嗯,我听师傅说过,是传承于黄老。”
“不知贵派是太白山哪一派?”
“太清道!”
……
一番狼狈的“论道”后,云逍遥请辞离去,薛举豪爽的赠与五贯钱,亲自将他送出门外,目送他身形远去,脸色渐渐变得阴沉。
云逍遥极为沮丧,作为道门中人,居然被一位朝廷命官在道门理论上打的落花流水,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觉得今天的事情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想到背包里沉甸甸的五贯铜板,所有烦恼都不翼而飞,听着稀里哗啦的铜钱声,他觉得人生充满阳光。
脚下有路,前方有林。
云逍遥突然停下脚步,瞳孔紧缩,目光盯着不远处一株百年老树,树后伸出一只手,雪白的手,血红的指甲,握着一尺七寸的幽蓝短剑,稳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