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五岭之南,百越之地,古之蛮夷之荒。气候潮湿,漫瘴气,多虫蛇。
武周时期,政局动荡,武则天为稳固政权,被发配岭南之人不计其数,时岭南尚未开发,民风剽悍,条件艰苦,气候恶劣,去之能活者,十之其一也!
天授六年,公元695年。
岭南的雨季,似乎来的特别早,连绵不断的雨一直下着,好像天塌了个窟窿,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偶尔伴随着一道闪电,划破苍穹,接上一声巨雷,又仿佛要撕裂大地。
在这样雷雨交加的天气下,那座小小的茅草屋显得有些单薄了,但庆幸的是,屋里并没有漏水。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桌子上摇曳的烛光,仿佛把坐在桌边少年的脸照的通红了一些。再看这少年,浓眉大眼,略黑的皮肤散发着健康的气息,一头长发束在身后,虽然不是很白嫩,但显得干净利落,身材修长强健,穿着一席白衣,约摸二十来岁,一张坚毅的脸上,早已脱去了幼稚,反而透着几丝英气,只是此时正微微皱着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桌上的烛台边,放着一把长剑!
不知何时,八个人影已经来到了屋子的周围,只见他们清一色身穿一袭黑衣,头戴一顶斗笠,俨然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脸,只能看见从斗笠的帽檐上滴下的雨滴,滴在了地上,与积水汇合在一起。
只见这八人手里各执两根锁链,锁链的另一段却在另一个人手里,八个人,八条锁链,形成上下两个平行的#字状,已经把小茅屋罩在了里面。
忽然,只见这八人同时发力,#字迅速收缩,紧紧的把小茅屋捆成了一团,同样是在电光石火间,茅屋里的少年纵身一跃,从屋顶跃了出来,然而又是一张大网从天而降,顷刻间就要将少年罩住。
说时迟那时快,少年的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只见那把剑在他手里转了个圈,舞了个剑花,那张从天而降的网便四散开来。少年同时在空中一个翻身,缓缓的落在了八个人中间,而在少年身后,原来的小茅屋已经坍塌了,并被烛台之火点着,开始燃烧起来。
“十年了,还是来了!”少年说道。是啊,十年了,十年前,自己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家人被杀,自己年少幸免,躲避了暗杀,隐姓埋名在这蛮荒之地十年,看来他们还是没有忘了他,还是被找见了。
黑衣人没有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能听到风声雨声雷声,混合着四周散发的死亡的气息。再看这黑衣人,已经不再是两人拿着锁链,而变成了每个人各拿一条,长长的拖在地上,跟泥水混在了一起。
忽然,八个黑衣人同时发起了攻击,八条锁链像是八条长蛇一样,同时袭到了少年的面前,只见少年一个扶摇直上,躲过了袭击,刚一落地,八条锁链又尾随而至,少年看这八条锁链势大力沉,仿佛是特意训练的阵法,相互配合,舞的密不透风,再加上锁链很长,一时竟无法近身,只能忽上忽下,暂时躲避着八条夺命铁锁。
忽然,少年灵机一动,只见他稳稳的现在了地上,果然八条锁链立刻便到了面前,少年右腿发力,向左跨出一大步,躲过锁链,继续站着,锁链顷刻又到了,果然是人在哪里,锁链就会攻击到哪里,丝毫没有虚招和繁琐之处。当锁链再次袭来时,少年一个贴地雁行,贴在了一个黑衣人身后,另外七个人的锁链尾随着少年,未及收手,重重的砸在了这黑衣人身上,再看这黑衣人,顿时口吐鲜血,已经一命呜呼了。
另外七个黑衣人看见误伤了同伴,显然是吃了一惊,动作稍微愣了一下,也就是这一下的功夫,少年一个华丽的飞身,迅速绕着七个人转了一圈,七个人便直愣愣的站在了哪里,再看是,脖子上已经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正缓缓的往外流着。
“好好,不错不错,可以破了我的夺命锁链阵,也不枉我千里迢迢到这穷乡僻壤之地。”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只见他同样穿着一袭黑衣,不同的是他没有带斗笠,从他那斜肉横生的脸上,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见这黑衣人同样拿着一条锁链,只是比那八个人的要短了很多,但这锁链在这漆黑的雨夜里竟然闪着微微的寒光,看得出来是沾染了不少人的鲜血了,然而让少年更为吃惊的是,这个黑衣人后面竟然跟着很多的黑衣人,由于夜太黑,更因为人太多,一时间竟看不出有多少人,他们每个人都拿着一柄刀,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今天就让我送你去跟家人团聚吧!”只听带头的黑衣人话未落音,已经飞身前来,一条铁索更是携风先至,少年侧身一闪,躲了过去,黑衣人又借势一削,铁索直奔少年的头削来,少年把头一低,又躲了过去,黑衣人顺手把铁索一收,再用力摔出,铁索顷刻之间便到了少年的小腹,少年多少不及,只能收剑过来,挡住这一击,也就这一挡,少年只觉得一股力气直通手臂,遍布全身,接着退后了三步,心想此人力气极大,若以硬制硬,恐怕占不了多少便宜,眼下只能一边躲闪,一边伺机出剑。
只见这黑衣人招招势大力沉,布满杀意,而少年是左右飘忽,以躲为主,转眼间,两人已交手四五十回合,却谁也没有占了便宜。只见少年忽然退后丈余,右手蓄力用剑尖挑起脚边的一块儿石头,石头像长了眼睛一样朝黑衣人飞来,只见这黑衣人不慌不忙用铁索格开石头,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少年双脚发力,举剑向黑衣人的眉心刺来,黑衣人铁索收回不及,只能用左手硬生生的接住这一剑,同时右手持铁锁向少年袭来,眼看铁锁袭来,少年双手握剑,把全身的力量聚集在手腕,用力一转,硬生生的把黑衣人的四个手指给切了下来,接着又顺势一闪,这才躲开黑衣人的一击。
再看这黑衣人,看着自己的左手,已经没有了手指,再看看地上四根血淋淋的手指头,仿佛不敢相信,又好像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朝着天空狂吼了一声,把树叶上的雨滴都震得纷纷落了下来,再看时,已变的两眼通红,布满血丝,只见他咆哮着像少年冲过来,手里的铁索舞的更快了,也更沉了,仿佛把自己都融进了这条铁索里。少年丝毫不敢怠慢,还是继续上蹿下跳,躲避着铁索的攻击,只见黑衣人把少年逼到一棵树前,少年飞身上树,用剑削下一大股树枝,径直的砸向黑衣人,黑衣人一个闪身,顺利躲过,又见少年的剑袭来,黑衣人锁链一卷,把少年的剑牢牢的卷在了眼前,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住了,只见少年此时左手突然从身后掏出一根小树枝,直直的插进黑衣人的右眼,然后趁黑衣人疼痛之际,用力挣脱了铁索的束缚,原来刚才在大树枝砸下来的时候,少年已经把一小支拿着自己的左手里,所以刚才那一剑只是为了缠住对手没有受伤的右手,由于黑衣人左手已经断指,自然挡不住那根刺向眼睛的树枝。
再看这黑衣人,刚才断指,现在眼睛又瞎了,自然疼的大叫,一边叫着,一边用仅存的右手,去拔插在眼睛里的树枝,也就趁这个机会,只见少年自己高高飞起,然后一个转身,头下脚上,双手举剑,注入自己的全身力气,剑从黑衣人的头心直挺挺的插了进去,再一用力,又拔了出来,同时少年缓缓退身站定,但看这黑衣人,血水和雨水已经在他身上混合到了一起,从头顶徐徐流了下来,在雨中挣扎了几下,便直直的倒在了地上的水泊里。
后面跟随的黑衣人一看首领被杀,都是一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忽听一人说道:“如今三当家已死,纵使我们逃到天边,也躲不过殿主的追杀,事到如今,只有大家齐心协力杀了这厮,殿主也许才会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人多,大家一起上,不砍死他也要累死他!”说罢,便举刀砍了上来,周围的人也都跟了上来。
只见少年右手握剑,一刺一划,已有两人倒了下去,但后面的人并没有停下脚步,转眼间,数把刀已经砍了上来,少年提剑一格,挡住刀,顺手一挥,剑已划伤了他们的脖颈,也都纷纷倒了下去,然而未有一丁点喘气的机会,更多的刀便招呼了过来,看来这群人惧怕所谓殿主的程度远远超过眼前这个少年。少年一看,自己已经被包围,如果硬生生的去接这些刀,难免会力乏而死,只能灵活应战,只见少年高高跃起,在空中翻了个身,头下脚上,用剑攻击黑衣人,待快要着地之时,又用剑一弹,借力使力再次腾空进行攻击,如此一来,少年只需要攻击,而不需要去接对面砍来的刀,果然省力不少,不多时,地上已布满了死去和受伤的黑衣人。
黑衣人平时里都只是这小喽啰,也不会轻功,都是靠人多打人少,如今看见少年在空中不下来,着实打不到,也是着急。忽然听有人喊道,“大家一起拿刀丢他!”周围的人听到了,心想反正也打不到,丢就丢吧!
话说少年正在酣战,忽然觉得耳边生风,余光一扫,发现竟是两把刀从耳边飞过,再定眼一看,有很多把正向自己飞来,少年不及细想,用力一沉,身体极速下坠,躲过了飞刀,同时也落在了地上,看来空中也不能待了,又不能硬拼,少年只好充分使出自己的轻功身法,只见少年如同一条长蛇,又如同一条影子一样,极速穿梭在黑衣人之间,速度之快,竟让黑衣人砍不到,有的甚至误伤了自己人,再看这少年,凭借身法,不断的削割刺挑,不断有人应声倒地,散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再看时,地上的黑衣人已经铺满了地面,有的地方已经堆积如山了,然而越来越多的黑衣人涌了出来,像黑夜里的洪水,向少年袭来。
其实练家子都知道,轻功身法走位是非常耗费内力的,像少年只有二十岁,纵使武功高强,内力也是有限的,然而少年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有几次敌人的刀都差点砍到自己的身上,都是侥幸才躲了过去,也许自己命本就该绝于此地吧,少年这样想,脚步也明显慢了下来。
“朗哥哥,接绳!”一声清脆而又悦耳的声音在这片打杀声中显得格外响亮,话音刚落,一条绳子已经飞到了少年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