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能预知未来
言眺迎上前道:“三哥,想不到那施贵果真狡诈如狐,三面设伏,折了我们许多兄弟,当真可恶。”神色间颇为沮丧。
我一左一右,携了他与妹妹,去见亚父,道:“亚父,我来晚了,害亚父担忧了。”萧疏离正在亚父身边,微微打量我,向我淡淡一笑。
亚父道:“此番大意,中了施贵的埋伏,我倒是小瞧他了。”
我安慰道:“胜败乃兵家之常事,区区小埋伏,亚父不必放在心上。”
亚父点点头。我环顾四周,见之前的三千龙骧军连两百亲卫队如今只剩六、七百人,心下却是有些惨然。
亚父道:“之前突围之时,我已派人去申渡城内求救,令熊煌率押粮的一万人马前来接应我等,不出一个时辰,他应可到来。”
我这才想起原先亚父的确留了一万人马护卫粮道,如今倒可派上重用。
只是张远处情形未明,我有些担忧,道:“不知大将军那边情形如何?是否等熊都尉到了再一起去接应他?”
亚父点一点头,道:“是该去接应他。不过,我料他早已突围,往申渡回撤了。”
他顿得一顿,又道:“我已派人四处打探,待得知他方位再去与他汇合。”
只等得顿饭功夫,已有斥候来报:“有一大队敌军人马自南向北而来,人数当在两万人以上,片刻即可到达我处。”
言眺跺脚道:“好狠的施贵!果真要赶尽杀绝不成!”
萧疏离哂然道:“我等要灭郭随,郭随自然也要灭我等。”
亚父沉声道:“敌军势大,不可力敌。我军当列队全速回撤申渡。”
只是这六、七百人原本苦战脱身,又急于赶路,到此时早已疲惫,再快也快不了许多,眼看身后黑压压的敌军不多时便已赶了上来。我与骑马的诸将领若是纵马奔驰,自然能逃脱,余下没有坐骑的几百人却难免死路一条了。
亚父催马靠拢过来,低声向我道:“意儿,你与睿琛先走,免得受步兵拖累,我与疏离稍后自会赶上。熊都尉应已在半路,你与他汇合之后再带兵杀回来。”
我听他言下之意,竟是不再顾虑这几百人的死活,截口道:“不,亚父先走去汇合熊都尉。我去后方抵挡一阵。”
亚父急道:“意儿!你莫忘了你是主公!”
我已拨转马头向后方而去,只回道:“亚父,诸位同袍为我林睿意打天下,我岂能置他们生死不顾先行逃跑?”
转首之间,见甘允杂在众人间,他手无缚鸡之力,若不走,必会在大军之中送命。我遂向他道:“承奉郎,我命你速去前方打探熊都尉消息,若见到他,命他火速前来支援。”
甘允感激地看我一眼,领命策马而去。
一路跑过时,我向左右打量今日势必要浴血甚至送命的同袍们,只想记住每一张脸。众人见我迎敌,也都原地停下,围成一圈,各备器械待战。一回头,竟见妹妹也跟了过来,我不禁皱眉,怕她不肯听话回城,举戟便在她马臀轻轻一刺,战马受惊长嘶一声,放蹄朝西狂奔而去。我向郭灵微一示意,他只得打马跟上。
这当口敌兵已围了上来,我舞起画戟,一戟一个,瞬间挑飞了十几个敌兵。敌兵略有震慑,避开我攻向其他人。我转目看时,言眺挥着狼牙棒,萧疏离舞着太宁枪,正与我一同拒敌。其余人见我与言眺身先士卒,都是面带振奋之色,尽力搏杀。我心知不宜深入敌阵,只在一旁来回掠阵,为我军将士解围,只希望支撑到熊煌到来,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也不知杀了多久,只见到白马的长鬃都已彻底湿透,一绺绺往下淌水,方天画戟的戟杆都被鲜血打湿,十分滑腻,敌兵仍不见少,且十分骁勇彪悍,对我虽有畏惧,仍勉力从旁进攻。我猛然间意识到,这正是敌军主力,施贵之亲部!
若我所料不差,这支敌军恐怕有四、五万之众。匆忙间转首看时,果然我龙骧军的黎色身影和我亲卫队的鸦青色身影越来越少,即便我和四弟五妹全力营救,仍是渐渐只剩下二、三十人。
我咬一咬牙,举目眺望敌军阵中,正犹疑是否该冲入敌阵擒拿敌军主帅施贵时,忽听得后方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大批绾衣人马涌来,当中一面旌旗上斗大一个“熊”字。正是熊煌到了。
我精神一振,趁着援兵掩杀过来,挺戟便往敌军阵中冲去,耳中听得萧疏离惊呼一声:“三哥不可!”也不作理会。
熊煌的援军只有万人,敌军却有三、四万人。不擒住敌军主将,我军仍无胜算。
我一路挑开血路,极目找寻将旗下的身影,却只见到重重叠叠的敌兵一团又一团围了上来。见不到主将,我只管一戟一个不停歇。忽听敌军中一人喊道:“众军退后,□□手上前!”果见周围敌兵齐刷刷后退,留我一人在场地中心。
我觅声拨转马头,只见前方敌兵已半蹲下/身子,其后两排□□手正上弩向我瞄准,机括响处,众弩齐发。我猛一催马,将画戟舞得水泄不通,罩住我和白马,一面向□□手急冲过去。
敌军大乱,惊呼号叫,□□手抛下□□,纷纷闪避,我直冲到那发号施令的将领面前,一枪将他挑在戟尖上,在半空转上几圈,远远抛了出去。
近旁的几个小兵现出心胆俱寒的神色来。我以戟尖逼住一人,喝道:“主将何在?”那小兵魂飞魄散地朝后一指,我又催马驰去。
身后五妹叫道:“三哥!三哥停下!”她竟一直追着我而来。我无暇回头,只叫道:“擒住施贵才能破敌!”
一路杀到敌军后方,仍未见到施贵,却分明看到,敌军的援兵也到了,漆黑一片,不会少于万人,料想不是原先埋伏在西南角的人马,便是埋伏在东南角的人马,或是两者皆而有之。
好个施贵,一面与我军决战,一面又设下四面埋伏围杀我。
我心中一沉,换了一个方位,仍是转身杀回。又挑飞数百人之后,忽见不远处一面将旗,正是施贵之旗。我大喜过望,忙纵马杀去,到得近前,却不见任何大将身影,不知是诱敌之计还是敌兵自己已乱。
瞥眼忽见我军有一队人马正陷入大批敌军包围之中,状甚危急。我顾不得再找施贵,忙赶过去解围,耳中听得我军惊喜叫道:“主公来了!我等有救了!”
此时萧疏离已从我身后赶上,与我并肩杀敌。敌兵见我两人瞬间杀伤近千人,纷纷畏惧起来,发一声喊,忽地逃散开去。
我正欲再去寻找施贵,萧疏离忽地横枪拦住我马前,道:“敌军纵深好几里,谁知施贵躲在何处?三哥,你已杀了近万人,此时还杀得动么?”
她一说,我才觉得自己的双臂早已酸麻,画戟已变得沉重起来。
她又接道:“即便你还杀得动,你的马还跑得动么?”
白马早已鼻息沉重,白沫厚厚,这是我所知道的。
“只是,不擒住施贵,我军只怕……”
“敌军势大,亚父必定不会硬拼,定会吩咐撤兵以保存实力。”
我不禁略略犹豫。她说的确有道理,况且以我此时的体力,即便得知施贵在何处,也已经无法杀到他面前去擒住他了。
施贵军中并无蓝衣人那样的高手,甚至连有些身手的像样将领也未曾出现在我面前,任我一路畅通地杀进杀出,这不能不说是我的侥幸。
“五妹,依你看,眼下该当如何?”我转目看时,这支被我救出的人马约有一、二千人,个个神情疲惫,想是已苦战了良久。
萧疏离沉静地道:“亚父若在此,定会令我等就近突围,再图汇合。”
我点一点头,举起画戟喝道:“各位兄弟先随我突围,再作打算!”
我率先开道,萧疏离压阵殿后,附近敌兵识得我厉害,并不敢真刀实枪阻拦,只虚作声势。斜刺里忽见言眺也率着一支队伍左冲右突,瞧见我之后喜笑颜开,不待我召唤便挥着狼牙棒急忙靠拢过来。
一路顾不得说话,只捡敌兵少处攻杀突围,终于渐渐杀了出去,只是急切之间不辨方位,也不知是到了何处。
众人停下略作喘息,言眺喘气道:“今日杀得痛快,却也累个半死!三哥,你还好罢?”
我点点头,道:“你可瞧见亚父与睿琛?”
言眺摇头道:“亚父未瞧见,只远远瞧见了熊都尉。睿琛没有回城么?我瞧见你把她赶走了。”
我想起郭灵与她在一起,或许已劝她留在申渡城内也未可知。忽见言眺身旁竟是甘允,我一怔道:“承奉郎,你为何不留在申渡城内?战场岂是你该来之地?”
甘允苦笑道:“身为谋士,主公何在,我甘允便何在,岂能畏惧战场凶险?”
我心下颇为感动,一时说不出话来。言眺得意道:“我知晓承奉郎不会武功,因此把我随身的铁琵琶给了他。铁琵琶内有数百银针,危急关头他只要一按机关就能化险为夷。”
甘允怀里,果真抱着言眺的铁琵琶,闻言感激道:“若没有副盟主的铁琵琶,甘允今日早已死了不止一回。”
我点点头,正要夸言眺此事想得周到,眼前忽地晃过一个翡翠色人影,向我扠手行礼道:“郎君。”竟是金弦弓仆。
我大是惊喜,道:“阿鹦!你也跟来了!”先前军中忙乱顾不上他,幸而他也无恙。
言眺做个鬼脸道:“轻功好就是占便宜,敌军再多也伤不到他。”
眼前的城墙破败,如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年久失修的城门上只隐隐见得“泽兰”两个字,连甘允也不知这是何地。
进得城中,只有一片死寂,非但人畜不见,连路过的飞鸟都未见一只,这竟是一座废弃荒城。
甘允打量四周,向我道:“此地虽然荒废,好歹总有片瓦遮头。如今追兵就在数里开外,我军却兵困马乏,急需养精蓄锐。我看不如就在此地休憩。万一敌兵追上,我军好歹也可守上一守。主公意下如何?”
我听他说得有理,再转目看时,未见军中有高级将领,于是应允道:“好。此正危急之时,我临时擢升你为参将,全军上下现由你调遣分配,不服者立斩。”
甘允欣然领命,当下调派人手各司其职,无不井然有条。看不出他一个文弱谋士倒对军务如此熟稔。
适才清点人数,除我、四弟、五妹、甘允及阿鹦外,我军现有兵将一共一千零三十一人,其中龙骧军十一人,我亲卫队五人。连我的白马在内,共有战马三十六匹。
追兵就在不远处,因此甘允令全军上城墙轮番值守。他派人清扫四面角楼作休憩之用,将我安顿在东角楼。
我想着这一日间连番的败战和死去的数万将士,不由得心下沉重,虽然一整日都未进食,却丝毫也不觉饥饿。
一只瓦罐捧到我的面前,甘允歉意苦笑道:“主公,找了半日,城中只有这一罐蜂蜜,好歹也是吃食,主公先将就吃了垫垫饥罢。”
我向罐中看去,见里面的蜂蜜早已不复原先的金黄之色,也不知存放了多久,尽管如此,鼻中仍是嗅到淡淡的香气。
一闻到这香气,我忽然觉得自己前胸已饿得贴到了后背。
只是挨饿的又岂止我一人?抬头环顾四周,只有五妹一个纤弱女子。我站起身,将瓦罐捧到五妹面前道:“五妹,你是女子身子弱,你来吃罢。”
萧疏离看看蜂蜜,看看我,又看看四周将士,向甘允道:“甘参将,你派人烧上几锅开水,将蜂蜜兑开,务必每人分上一碗,让大家都润一润喉。”
这一夜,我在饥饿中数番迷糊睡去又数番迷糊醒来,最后清醒过来时,见天光已是微亮。
城墙上,甘允已在调兵遣将,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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