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定彦口气还算正经,但说出的话,好像李锐是四海镖局团宠一样。
李锐听了笑骂:“一边儿去,赶紧上路!”
陈宝炯则故意大声说道:“想来公子也该饿了,咱们又不急着赶路,也不用啃那冷硬窝头,我去打些兔子锦鸡之类的,给公子烤来下酒如何?”
彭定彦一听,当时就有些走不动道了,想说自己吃了饭再走,只是一回头就有四双眼睛同时盯着他,这话就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憨直的样子,倒不让人讨厌。
陈宝炯大笑,说:“诓骗你的,兔子锦鸡哪里是说有就有的,我们也是吃干粮,老彭你就快些走吧!”
“这话说得,俺那是馋兔子锦鸡么?俺那是觉得出这趟镖,要有月余见不着公子,俺这是想得慌!”
“好好好,知道啦,我也想你,去吧去吧!”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彭定彦一路下山,乘船过河,不敢在青沙渡停留,便直奔官道。至掌灯时分,才将将赶到城外。
这时城门已经关闭,而南城门又没有相识的兵丁,彭定彦没法子,只好抹黑绕路到东城门,去寻老廖头帮着偷开后门。
辰州城门巡防,只是日夜交接时才会换防,夜巡防这一值守就是整夜。
如今新朝换了旧朝多年,也不见有什么反贼造反,辰州城又是南方重城,历来有官军驻扎在左近。一般脑子没有坑的,就不会起了在辰州搅动风雨的念头。
所以辰州城可以说是很安全的,要说最近发生的大疏漏,还是今春的时候,上一任州判的私宅,被一伙盗匪寻仇,给人灭了门,又一把火烧了宅子。但那些贼人也是白日里乔装打扮进得城,算不到夜巡防的头上。
说是后来把四门的把总都撤职查办了事,还抓了几个伍长,审问了几天就放了,没杀头。
“嘿!死了个州判全家,行事还如此恶毒,说是寻仇,都当老百姓是瞎子傻子?”
“那州判董明礼可说是个难得的好官了,怕是挡了人家的财路了罢!哎,可惜了那董家小姐,人长得俊,还是才女,还对咱们这些大头兵和颜悦色,也不曾呼来喝去。”
不过这些话,老廖头也只敢在自己心里说说罢了,还得是喝了酒之后。
老廖头也是个伍长,只不过夜巡防的差使虽然轻省,却也无聊的紧,而且也没什么油水。夜巡防的伍长、白总,那都是给升迁无望的老兵油子养老的官职。
所以,虽然军中严令禁酒,但伍长在值守时喝上几杯,还真没什么人会拿根鸡毛当令箭,非要整治此事。
老廖头又喝醉了,好像从今年春天开始,老廖头就经常是醉的。
“他娘的,那孙二杆子抓都抓了,还放了干甚!就是没私通那些歹人,当了这些年的日巡防伍长,刮了来往多少油水?不然凭这点儿俸禄,他孙二杆子哪来的银子天天去倚翠阁?不然凭他歪嘴斜楞眼的蠢像,能进得了绿倚姑娘的秀楼?他扔在倚翠阁的银子,按律杀头十次都不冤!”
“绿倚姑娘!绿倚姑娘!老子还是跟着千总大人去过一次,才远远的见了那一面,小娘皮,狐媚子,真是一把能攥出水来!”
“就你孙二杆子牛批,就你敢和千总大人做连襟儿?他娘的,早晚死绿倚小娘肚皮上!”
“等孙二杆子杀了头,老子也使些银子,把老子换到日巡防去,老子也刮点油水,他娘的!”
原来,这孙二杆子正是和老廖头交接换班的日巡防伍长。今日换防的时候,这孙二杆子刻意说起,昨夜里如何如何玩弄那娇俏小娘,说他一杆长枪策马杀入敌阵,把对面那巾帼大将杀得丢盔弃甲、不着寸缕,连连讨饶。还说他三战三捷,枪上染血,这才鸣金收兵,还缴了敌将的内甲当做战利品。
说完还咂咂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只说今夜还要再战一宿。
老廖头和那孙二杆子本就不对付,往日交接也素有争执。那孙二杆子如此嘴脸,把老廖头气得是三尸神暴跳,一想起那些个小娘白花花的后脖颈子,老廖头更是心头火起,便一边喝酒一边咒这孙二杆子,比着平日里多说了些醉话。
这喝着,一个兵丁来报,说是城门下有人叫门。
老廖头骂骂咧咧:“你个蠢货玩意儿,叫门?城门一关,任你是钦差大臣,也得拿出令信来才能放行!随便来个刁民叫门,你便来寻老子,老子不用睡觉的吗?”
那兵丁委屈道:“可是,伍长,那个人说是认识伍长,说是还给伍长带了好酒。”
“谁啊?”
“那人说他是四海镖局的镖师。”
“哦,”老廖头想了一下,“你小子,下去,开门。”
“可是,伍长……”
“可是什么可是?老子说话不好使了吗?跑着去!”
那兵丁还想说些什么,被老廖头一个瞪眼给堵回去了,只好一路小跑下了城门楼。
不一会,便把彭定彦带了过来。
彭定彦当先一抱拳,“谢了谢了,俺这误了时辰,只好从你这进城了,不然今天夜里回不了镖局,明天一早俺就误了大事了!”
“少废话,你给老子带的好酒呢?”
彭定彦把竹筒拿出来,笑道:“这可是陈酿的竹子青,俺还没舍得喝哩!你这里可有下酒菜没有?”
老廖头接过竹筒,拔开塞子闻了一闻,这才笑了,说道:“真是好酒!算你有良心,怎的,是又有什么事了吧?你等着,我这儿还有一包花生米,一包腌笋子,我去取了来,咱俩边吃边聊。”
老廖头取了两个粗碟子盛了小菜,又取了一个陶碗,给彭定彦也倒上酒,问道:“说罢,有啥事想要打听?还是要问什么人?”
彭定彦把酒碗端起来,和老廖头碰了一个,一仰头喝干了,才说道:“也没啥大事,这不是俺又要出镖了么,一去又是一个多月,正巧赶上了,俺就寻思着来找你老廖头喝几盅。怎么?最近这辰州城又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你这大镖头走南闯北的,辰州城还能有啥大事是你彭大镖头不知道的?哦,对,就今儿晌午,大张旗鼓地押走了一个死囚,就是从这朝阳门出的城,说是直接押送去京城了,你猜是哪个?”
“这俺哪里猜得到?”
“嘿,就是你们镖局抓的那个采花贼,装在铁囚车里,就露个脑袋在外面,哎呦呦,那让给打的嘿,亲妈也认不出来喽!”
“嗨,俺还以为是什么遮奢人物给摘了官帽子呢!原来是那鸟厮,一刀杀了他都是便宜他了!”
“现在城里知道内情的都在传,说你们家小姐功夫高的没谱,亲自设局出手擒下了这淫贼,新郎官,此事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