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还在心里琢磨要不要再退一步……把赵贞吉、耿定向都丢出去,不信陛下还能容忍李默!
这时候,徐渭进来了。
“陛下大怒,掀桌掷盏,让下官来看看……”徐渭面无表情道:“来看看诸位是不是都是素位尸餐之辈。”
徐阶、李默也是一副面无表情,吴山倒是有点不忿……可惜他人微言轻。
严嵩神色淡淡,转头示意,吕本提笔道:“请元辅示下。”
“嘉靖三十六年,两浙倭患渐息,闽地倭患愈重,朝中新设福建巡抚,又掉浙江副总兵戚继光南下入闽。
嘉靖三十七年,贼首张琏不服王化,裹挟民众劫掠数府,先后乱福建、江西两省,朝中增设闽赣总督。
直至今时,闽地倭患大减,江西少有贼乱,当罢设闽赣总督一职。”
徐阶心里一惊,胡宗宪想干什么?
李默没吭声,心里琢磨严嵩想干什么……这几日都是他在和徐阶斗嘴,严嵩很少开口。
“倭寇、贼军齐齐入粤,提督两广军务吴桂芳难制,请调外省官兵来援,当以近论,福建总兵戚继光、南赣总兵俞大猷为首。”严嵩说的极慢,“老臣举荐胡汝贞继任江西巡抚,或以江西巡按耿定向直升巡抚,另调江西巡抚赵贞吉回朝……”
说到这顿了顿,徐阶想说些什么,但李默抢在了前头,“喻天荣已然四度上书请致仕,户部右侍郎出缺。”
吕本看严嵩微微点头,提笔写下最后几句话,心想户部右侍郎这个位置可不好坐……现在户部和镇海那边闹得有点僵,偏偏户部尚书方钝资历深,又一心为公,户部左侍郎黄懋官又和随园交好,只剩下户部右侍郎去顶这个锅了。
严嵩颤颤巍巍的起身,视线转了一圈,轻声道:“子升,扶一把老夫,老了老了……”
徐阶默不作声的起身,扶着严嵩向着万寿殿方向而去……这种事以往都是徐阶做的,但之前半年,一直是吴山或者吕本。
徐渭沉默的跟在后面,沉默的看着严嵩如何劝下暴怒中的陛下,沉默的看见嘉靖帝听闻赵贞吉调回朝中任户部右侍郎时候的狐疑,最后他沉默的看见徐阶脸上流露出的疲惫。
“查账?”
随园里,钱渊无所谓的笑了笑,“让他们查去就是,不管我们的事……梁生,绿豆冰沙呢,你小子全吃完了?!”
“少爷,你一下午都吃了多少碗了……”梁生把头探进井口,“就剩最后一碗了。”
“之前镇海输粮饷入赣……”徐渭有点担心,顺手将最后一碗绿豆冰沙接过来,“你还想抢?!”
“其实天气太热,你这身子骨吃这么冰的不好。”钱渊咂咂嘴,“陛下只是说粮米……你和砺庵公却能谈成粮饷,文长兄你可真够有能耐的!”
徐渭黑了脸,喷道:“费心费力,你倒是能倒打一耙!”
“登之兄都说了……好了,不提这事了。”钱渊躺会藤椅上,摇着蒲扇笑道:“反正每批粮先后有福建巡抚、福建布政使、福建按察使,江西巡抚、江西布政使、闽赣总督清点验收,饷银镇海只负责戚继美麾下,以及俞大猷军中一半兵丁,都是有账目的,不怕他们查。”
“严世蕃死,严党败落在即,胡汝贞想退……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能退的……”
“既然以此而得势,那就不可能下了这条船……”
“弹劾胡汝贞,以招抚汪直为由?”
“兵围浙江巡抚衙门,钱某已然给出了警告,再说了,汪直先献三百巨木,后献红薯、洋芋,说不定再过些日子都能封爵了,谁傻了去捅这个马蜂窝?”
“当然是以胡宗宪贪污军饷为由了……随便他们吧,只要不扯到浙江那边去,那就不管咱们的事。”
“赵贞吉回朝任户部右侍郎?”钱渊想了想,“让荆川公头痛去,这个官司咱们不掺和,但户部想赖了这笔账,咱们只找他赵大洲的麻烦。”
“对了,广东那边怎么处置的,今天叔父眉头紧锁,听说情况不太好。”
徐渭轻声道:“戚继光遥领福建总兵,率本部人马入潮州府击倭,南赣扩入潮州府、惠州府,南赣总兵俞大猷率军南下入粤,均受提督两广军务吴桂芳节制。”
“还挺合适……葛浩留在福建?”钱渊用力摇了下蒲扇,“不知道戚继美如何安置……他如今是福建都司参将,留在江西做甚。”
“陛下没开口,至于兵部……”徐渭哼了声,“难道不知道少司马现在看你多不顺眼?”
钱渊叹了口气,“知道知道,就连君泽兄据说都受了不少气……也不知道杨唯约到底什么时候回京!”
“八成是在等严分宜寿终正寝呢。”
“好了,好了,今日陛下许赵贞吉回朝任户部右侍郎,显然无斥罢徐华亭之意。”钱渊劝道:“且待来日再说吧,说到底,咱们只管看戏就是,倒是接下来这几日忙着呢。”
“后日是博茂成亲,五日后孙家纳吉,老夫人也应该快入京了吧?”徐渭顺势换了个话题,“贞耀还说准备亲自去通州接人呢。”
“用不着,通惠河直通京城,充庵兄跟户部那边打过招呼了。”钱渊哼了声,“南人北上,难免水土不服,再等几个月吧。”
夏日酷热,两人都没什么胃口,随便弄了点东西填填肚子,钱渊去了后院。
“烦死了,烦死了!”小七一看到钱渊就发牢骚,“知道的知道我在养胎,不知道还以为我在坐牢呢!”
从四月查出身孕之后,小七过的最爽快的一段日子就是在入京的途中……能不爽快吗?让钱渊做什么,他只能做什么!
等到入京后,小七立即绝望了,简直就是坐牢啊,别说出去兜兜风了,就是在后花园转转都不行,陆氏恨不得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躺在床上!
最后小七逼着钱渊去找了太医院的太医,陆氏这才略略放松了点,但在小七看来,还是在坐牢,只不过隔上几日能放放风而已。
“还有三天能出去兜兜,再过十天能去庙里上香……”钱渊算了算日子,同情的说:“熬着吧。”
小七闷闷不乐的说:“以后就告诉这个也不知道是儿子还女儿的小家伙……你是小萝卜头!”
“胡说,不吉利呢。”钱渊扶着小七坐下,“十天后,我陪着你去上香好了,到时候偷偷找个地方去逛逛。”
“算了吧,那时候你妈都来了,准备婚事,忙的很。”
“再忙也得抽时间陪你去啊,人家产后抑郁,你都快产前抑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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