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一刻钟,叛军一波试探,见城中弓矢充足,丁壮甚多,急不能破,遂鸣金收兵。
见城下叛军如潮水褪去,守城丁壮头一回士气高涨,欢声雷动。
兵法有言十则围之,攻城方一般是损伤最重的,是守方数倍伤亡,才能拿下。
奇葩的是昌邑守军仅叛军一波试探,就死人数十人,伤百余人,
而叛军除了几个撤退崴脚,跌倒踩伤的,一具尸体没有。
季禺在城上观战,一脸无语,在梦中映像里,打仗不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嘛,咋到这就和村儿里械斗一般。
季禺却不知,若是这波攻城,城上在死个数百人,都不用守城了,壮丁都想直接溃逃了。
同理,此时就算披甲精锐军卒亦少有耐死伤的,韧性不足,一万人断断续续死伤还能抗住,若一仗死个两三千人,直接跪地投降都常见。
见敌军退去,诸公与少君亦欢心,哪怕一个叛军都没打死。
季禺张扬道:“敌军即已收兵,某家这便出城会一会叛军”
吉伯严命人温酒乘过来凝重对季禺道“好,吾取符节与先生,代吾出城召会叛军,就算叛军顽逆不顺。
也还属昌邑军,量他们不敢加害诸侯使节,而遭天下诸侯共戮”
季禺垂首抬臂接过节杖,拇指粗细一节翠竹,长有三尺,上啜牦牛尾,季禺又着人去取了白应龙发冠,到时自备用处。
吉伯严见季禺准备妥当,又命扈从呈上两杯温酒,“还先生请满饮此杯,降服叛军…”
正是兵战凶危,俗话说人一过万,无边儿无沿,黑压压一片,常人见此早两股颤颤,口不能言。
所谓酒壮人胆,此意即祝季禺功成劝叛军退兵,亦是壮季禺胆色。
免得他这山中闲散人,不曾见过这等阵仗,见了军阵煞气而吓得口不能言。
季禺脑中上尸青姑彭踞作怪,在体内急着催他出去作死,忽想起梦中一典故,傲然笑道“吾何须酒来壮胆色,且先放着,回来再喝不迟…”
说罢扛着符节,身背宝剑,昂然挺胸走出城楼,望着被堵死的城门,本待直接一个筋斗跳下去。
朝下一看约莫近两丈高,忽得灵台一清,想了想还是不装这个逼,老老实实坐吊篮里被放了下去。
季禺摇摇晃晃渡过护城河,脚步忽然迅疾,不一时赶到叛军辕门前。
轮值甲士见季禺抗着节杖来了,也不敢怠慢,道“来者何人,孤身到此作甚,是城中权奸派来投降的么”
季禺嬉笑道“非也,非也,吾来劝尔等退兵的,你这小喽啰级别不够,去唤你家将军出来”
那甲士疑惑道“那你且通个姓名官衔,我好进帐禀报”
“你就说我是折溪山人季禺,现为昌邑右司农,权奸已经擒住,且叫你家将军速退兵回济水大营”季禺回道。
甲士疾入营中去了,不一时竟带了四个环甲披风赫黄袍的将领出来。
这四人在辕门上打量了季禺一阵,见季禺戴鎏金冠,着首面吞肩环甲,脚上却穿着白袜云耳芒鞋。
下半身像个道士,上半身倒像个将军,打扮得不伦不类。
其中一人戴鱼尾冠的将佐吼道“门外持节杖的可是那个劳什子折溪山人么?”
季禺笑道“正是不才区区在下,不知四位是何人,在营中说话可作得数么”
鱼尾冠白面无须却未着甲,略微拱手回道
“某家中军帅营总管邓楷之,领偏将军衔”说罢又向季禺介绍了其余三将,
原来这三个身材魁梧,皆甲胄在身正是:
右师总兵白应彪,领右将军衔,
左师总兵查菱公,领后将军衔。
马军校尉白文贵,领偏将军衔
季禺一看,好家伙,马军虽然厉害无比,但白文贵之只领数百人马,不足为提。
左右前三师,一师三千余人,除前师分军围住佯攻其他三门外。
在加上中军护营刀斧手,钩绳手,耥耙手,擂鸣锣杵旗力士,传令小旗官儿等千余人。
这白应龙在军中高层亲族党羽就至少占了两人,毕竟竟这昌邑姓白的就此一家,别无分店。
且其入城还带了众多亲信党羽,却已被伏杀,这白家数十年来历代掌军,对军队渗透得真够狠的呀。
“那不知使节受谁所命,来此有何见教…”左师总兵查菱公是一位皓首白须老将,与其余两位满脸横肉不同,面善些,说话也柔和些,见此抱拳一礼问道。
季禺昂然抬首拱手回敬道
“查老将军安好,吾乃是受少君候吉伯严所命,持节来此止住刀兵的…”
“哈哈哈…少君候早被权臣携裹弄权,尔有何所仗,来当这个善士,止住刀兵耶?,若说个不好当拖下去乱刀砍死”
身高七尺,满脸横肉的右师总兵白应彪,不等季禺说完就插过嘴嗤笑道。
“三叔说得是极,昌邑城内奸妄膩臣篡政,竟然胆敢架空少君候,唯有吾等将士,最是赤胆忠心,将入城平叛,尊君除奸,解救少君耶…”
五百马军校尉白文贵,生得乌漆嘛黑似夜叉,黑面无须。
他此时背靠阳光说话,季禺却只见白文贵一对白牙磕碰,如恶鬼一般,心下不禁暗笑:
“这厮莫非与那撑舟的白青是一奶同胞,估计这二人之前一个是烧窑,一个是卖碳的,呈现这般颜色,若在夜里说话怕不会吓死常人,真是对不起他这祖传的白姓”
季禺假做敬仰状亦报拳揶揄道“这位就是白文贵白将军罢,真是久仰,久仰大名啊,将军真个是黑得俊俏,黑得威武咧。
闻名不如见面,今得见将军姿容,着实令人惭愧,尊夫人可真真是个有福之人耶!”
这白文贵听闻自己的威严被人敬仰已久,且自出世以来,却还是头一遭有人夸他长得俊俏。
白文贵得意地摸了摸脸颊,面色微红,姿态扭捏小声呐呐道:
“你们这些文臣,最是爱夸人,还说甚么吾夫人有福,吾之前娶了三房,都莫名受了惊吓,悲恐而离世了…”
白应彪环眼一瞪,对白文贵低声喝斥道“夯货,这奸诈文人拿你作耍子咧,你乐呵个甚,两军阵,前,岂是让你来与他续儿女私情的么?”
白文贵回过味儿来,心头大怒,季禺一脸无语,见几位都等的不耐,遂直入正题道:
“实不敢瞒各位将军,城中奸臣逆党已被少君擒住,压入死牢之中,
还请各位着紧领军,退回济水大营,少君候知道尔等赤胆忠诚,护驾救国之心的,后续自有封赏,美酒相赠,以安军心。”
邓楷之一身锦袍,不像将军,倒像个文人先生,却明显智慧高些,眯眼凝视季禺道:
“使节所说奸膩是谁,有何为证,吾等如何知道少君是否脱困,你回去告诉城内奸人。
若不立即放少君独自出城来营中,吾等破城之后众臣家中鸡犬不留。”
季禺昂然高声道:“奸膩乃是司马白应龙,他自持利器,趁老君候薨,欲刺少君夺位,少君英明神武业已拿下叛臣,早拨乱反正了矣…”
说罢季禺从袖囊取出白应龙的金冠撇在地上。
众将见此物大惊,白文贵更是含泪啜泣道“这是大伯的狻猊鎏金冠…大伯果然遇害矣,
三叔,我等速点大军,不惧伤亡破城,不杀尽仇寇不封刀…”
邓楷之,查菱公默然,白应彪亦怒喝道“尔等乱臣贼子,惘害忠良,大兄若伤半点须发,吾定要尔等合族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