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院内众多为了给朝廷排忧解难,个个恨不得立即掏钱掏粮的‘义绅’们,朱聿鐭却是一直不置可否。
朱聿鐭虽然不说话,但下面的场面却是越来越激烈,甚至已经开始有人在竞价了。
面对着节节攀升的捐钱数字,俞沛槐等一众官员个个目瞪口呆,这种魔幻的感觉,让他们突然觉得自己这数十年人生形成的三观有些动摇,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平日间,他们想让这些士绅出点钱粮,那一次不是费尽心思,口水说干,这些人却依旧是满脸不情愿的拿出那么一点点,连现在一家报价零头都不到的钱粮。
但是今日,这些平时一听钱粮就一杯倒的家伙们,却是根本无需别人多费口舌,全部如同打了鸡血,只为了那么一个名额,大出血都毫不在乎。
慢慢的,场内的声音渐渐少了下来,毕竟已经叫价到数百石粮食或者近千两银子后,能够拿的出来这么多东西的士绅已经不多了,七成的人都被刷了下去。
“各位无须再继续了,孤王之前便即说过,孤王不要捐献的钱粮。”
朱聿鐭根本不出声,一直冷眼观看,直到最后百余家也开始渐渐失了底气,报价开始十数石粮慢慢跳动后,这才再次悠悠开口。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就算是谦让,到了这地步,也该松口了吧。难不成,唐王爷还真打算将各家全部抽空了?
朱聿鐭当然不是想将所有人的家业全部搬空,但是他更不想让地方上原本就极为强大的一小撮缙绅,在地方上完全一手遮天,然后变得尾大不掉。
“敢问王爷,到底要如何选拔?”
平静了片刻,又一位老者行礼问道。
“问的好。孤王之前说过,权利与义务。事实上这两样是一体的,你尽了义务,就必然享受权利。同理,想要享受权利,就必须先尽了义务!这就是孤王的选拔标准。”
朱聿鐭点点头,快速的说道。
这一番话说的有点绕,不过在场之人没有一个傻子,片刻思索便即人人心头雪亮。
义务之前说的已经很清楚了,那便是缴纳皇粮,这番话虽然绕头,但是意思很明显,想要成为议员,就必须先交纳对应的皇粮。
“敢问王爷,缴纳多少皇粮,才能有一个名额?”
还是这个老头,闻言别没有坐下,而是继续开口问道。
“下县五十石粮,五十两银子,中县一百石粮,一百两银子,上县二百石粮,二百两银子。”
朱聿鐭显然早就成竹在胸,闻言便即直接报出这一组数字。
听到这个数字,在场大半人都有些惊讶。因为这个数字实在远远低于他们的心理预期,原本还怀疑唐王会大敲竹杠的人,甚至都已经开始对唐王产生极大的好感了。
毕竟之前那些大缙绅们,为了争抢,报价的数字都远远超过唐王规定的数字。
“当然,孤王说的是每年,毕竟皇粮也是年年交的!”
看到这些士绅们眼中的喜色,看不惯他们高兴的朱聿鐭,直接给他们泼了一大桶的冷水。
闻听此话,这些人眼中的喜色顿时被冰封当场,原本还以为这是交一次钱,便即终生受用的,最后却是发现这是慢刀子割人肉啊!
许多大缙绅都是目光闪烁,唐王这个报价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每年能够拿出这么多的钱粮,在场的基本上人人可以做的到,但问题就在于一个,到底值不值?
“孤王差点忘了,为了不让大家负担太重,孤王可以接受数家凑齐一个名额的钱粮,然后共同举荐一位议员!”
眼见众人都开始沉默了,朱聿鐭心中冷笑,直接扔出了这么一个杀手锏。
果然,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再次被雷到了,深深感受到这位无耻王爷恶心人的本事。
这话看似为了大家着想,但其实却是直接将门槛降低到他们这个层次以下,一些没有出过有功名的读书人,或者正在努力产生有功名读书人的小地主和自耕农阶层,就完全不一样了。
原本他们是没有任何的话语权的,更不存在官府方面的优待,但每次交纳赋税时,他们却是绝对的主力。
也就是说,说起权利和义务的不对等,这些人绝对比他们更加的离谱,甚至可以说,他们也是这种不对等的受益者。
若是唐王真的推行这些的政策,那这些原本毫无自保能力的小地主与自耕农,原本没有能力一次性支付这么多的钱粮,但现在只要数家联合,就能产生一名议员,直接摇身一变,和他们平起平坐。
面子问题还是小事,日后若想要再将赋税压力转移到他们身上,就将变得极为困难。
一想到这个可能,原本想以沉默以对的士绅们,顿时个个坐不住了。
“王爷客气了,我等为国无暇顾家,愿意一力承担这些义务!”
“是啊!我等世受朝廷恩惠,早就想要为国出力,这种事情我等求之不得,愿意按照王爷写下的规矩来!”
“就是,为国出力,又有王爷恩惠,何乐而不为!”
一瞬间工夫,下面又开始翻腾起来,原本还打算沉默抗议的‘国之义绅’们,又一次以最热烈的态度向唐王致意。
“各位真不愧是饱读圣贤书的大明基石,都是国之栋梁啊!”望着这么热闹的人群,朱聿鐭显然是被感动到了,感慨的道,“各位高义,孤王也不吝啬!
原本孤王觉得一个家族只能有一个议员名额,现在孤王改主意了,每个家族可以给你们再加一个名额,最多两个名额!
而且只要加入议会,就会受到孤王大军的保护,谁也不能随意动你们!
当然若是谁破坏规矩,只要有议员身份在身,一封公文至广州城便可!放心,孤王的大军也不是吃素的!”
卧槽!
这他妈的也太恶心人了吧!
明着看是处处为大家着想,但底子里威吓的成份更多一些吧!
破坏规矩?
这议会一成立,官员还有哪个有狗胆破坏规矩?能破坏规矩的人,不都已经在这院里了么?
原本还觉得这唐王英武过人,勇于开拓,不墨守成规。
但这会儿再看这唐王,方才那种好感已经彻底扔进茅坑了,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唐王委实獐头鼠目,面目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