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临空照耀之下,料峭寒风没有了踪迹,虽是三九时节,也是和风旭日。皇城之中,金瓦之上,金光闪烁。汴都内外城笼罩在暖阳之下,一片融融之景。
内侍梁忠出了东华门,骑马而行。目力所及,则见马行街上行人纷纷往南而去,不免心中好奇起来。
行至仪桥街一代,又见路人熙熙攘攘的纷纷往东照面而来,梁忠心中愈发的好奇起来,就在启圣院路口驻足回头看着东去人流之际,耳内却听到一声呼唤:“梁贵人这是有了甚底好差事?”
回头一看,说话之人大腹便便,身穿万字黑锦直裰,头戴红色头巾,正是那吕夷简府上的官家吕福。梁忠这就下马作揖,言道:“真是巧遇,咱家受娘子吩咐,正要前去拜会相公哩,不想在此地与吕兄偶遇,快快一同西去,为咱家通报通报!”
吕福闻言,先是一愣,俄而言道:“娘子吩咐,横竖不过柳泼皮之事而已。今日倒有一番新闻,贵人不知道吗?”
“哦!”听他此言,梁忠自然来了兴趣,道:“今日街上行人纷纷往东而行,颇有怪异,咱家心中好不奇怪,还请吕兄指点指点。”
“哎!”吕福叹口气,这才说道:“今日汴京之人熙熙攘攘,全都涌向了那丽景门,可谓万人空巷。就是那大相国寺万姓交易的市场也是门可罗雀。这一切皆是那柳泼皮的缘故。眼下那柳泼皮风光无限,相公也是投鼠忌器,想来娘子定然会大发雷霆之威,贵人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梁忠听后,十分诧异,虽未明白其中缘故,已然如临大敌,心乱如麻,叫嚷道:“难道那厮又有甚地大手笔?”
“哎……”吕福再次叹气,神色郁郁而缓缓说道:“当初那厮在柳家湾一带大兴农家乐、度假村,买卖兴隆。曹潘几家得了眼红病,虽巧取豪夺,但奈何王家插手此事,彼辈也是无可奈何。随后便东施效颦,在那荒郊野外,建造起广厦千间,却落得个入不敷出。
想当初,那柳泼皮虽以低价收敛曹潘等一众商贾的农家乐、度假村。众人以为那厮要将这度假村,农家乐推而广之。那农家乐,度假村的勾当横竖不过吃喝玩乐而已,柳家湾一带何其多也,要是全都营业,柳泼皮自然难逃厄运,步曹潘几家后尘而已……”
“听吕兄言下之意,难道柳泼皮另有锦囊妙计不成!”
对于梁忠打断自己,吕福见怪不怪,接着话头说道:“贵人所言极是,何止锦囊妙计,任你范蠡在世,管仲重生,也想不到柳泼皮会如此行事……”
“到底是何章程!梁忠急切之下,额头已经有了细微地汗珠,忐忑不安地问道:“拜托了,吕兄就不要卖关子了,快快言来。咱家都急死了。”
“贵人稍安勿躁!”吕福听后这才言道:“柳家湾距离汴京不过十一二里之遥,其水陆道路距离丽景门、东水门,还比不上方圆四十里的外城一面城墙长。既然能开农家乐、度假村的勾当,那大相国那般集市自然也是开得的。柳泼皮此举,有若神助,简直是绝地逢生,而其做法又是何其普通哩。想那曹潘几家衙内此刻定然恼羞成怒,也是无可奈何了。”
“等等!”梁忠恍然大悟,心中咯噔一下子,惊骇不已地道:“听吕兄之言,柳泼皮是用曹潘几家勾当做了大集市不成!”
“岂止如此!”吕福娓娓说道:“柳泼皮自将柳家湾大小勾当收敛以后,便动身辗转各地。曹潘几家早就应该想到那厮是去各地联系客商了,这不白白错过时机,眼下各地客商云集柳家湾,官牙私牙充斥其中,大开方便之门。汴梁豪商小贩,皆去那边进货卖物,柳泼皮如今已然是龙归大海,大鹏展翅直上九天了!”
“不对!”梁忠诧异的问道:“柳泼皮既然大开集市,购物之人云集,自是情理之中。但汴梁豪商小贩都是买卖中人,自当被柳泼皮抢了生意,应当咬牙切齿才是,为何去捧他的场哩?”
“贵人有所不知!那厮大开集市,若是有人购买大宗货物,其价格自然低上了许多。而其所卖之物,无论京东丝绸、八闽橘子、姑苏锦绣、蜀中奇珍、两湖稻米、北地之宝、西疆珠玉应有尽有,故而汴梁城内的大小商贩都去那里进货哩!眼下街上之如此情形,便是明证了。”
“啊……”梁忠神情落寞,不由得失声叫道:“真是好大的手笔,不愧是在世淘朱。柳泼皮看来愈发的发达起来了,不知相公可有甚地计议?”
“相公还有甚底计议!”吕福说着凑在梁忠耳畔,用若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事已至此,也是天意眷顾柳泼皮那厮,相公为大宋调理阴阳,岂能逆天而行。如今只能看曹潘几家的了。”
“罢了罢了!”梁忠怅然若失的言道:“横竖是娘子、相公与柳泼皮有着龃龉,与你我何干?不过娘子的吩咐还要说与相公知道,吕兄前面带路,为咱家通报走吧!”
吕福听后,面露难色道:“贵人且慢。如今柳家湾大集市横空出世,如此大新闻,想来鸾凤阁还不曾得知。再者柳泼皮大事已成,王家小娘子觅得佳婿,王老相公岂能让我家相公与阁中娘子轻易得手哩。不若一同前往那柳家湾,你我二人深处其境,领略大集市之繁华,为相公与娘子带去消息,以备他们谋略去吧!”
事已至此,梁忠听后也觉得在理,随即言道:“罢了罢了,即使如此,咱家就与吕兄联袂一起,逛一逛那大集市吧!”
二人皆骑着高头大马,掉头打马而行。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来到丽景门之时,就见堵着一大堆行人。凭借主家身份,守城将士自然大开方便之门。
梁忠、吕福二人出了城门,眼前景象又让他们大吃一惊。
只见自丽景门前去柳家湾的道路上,尘土飞扬,荷担而行的贩夫走卒络绎不绝,牛车吱吱呀呀的一辆接着一辆。远处的汴河之上,船舶一艘接着一艘,好似又到了漕粮进京的那些日子。空旷的视野之中,人流、车流、帆影结成长队,远远地看去,恰似蚂蚁搬家一样的光景……